第19頁
他坐在床沿上,一邊著急穿鞋,一邊問同伴:「你們怎麼不叫我?」
同伴也很無辜:「我們想喊你來著,但是明匪玉不讓我們進來,說你昨晚沒睡好,讓你再睡會兒。」
謝知歸瞬間停下動作,警惕地抬起了頭: 「誰?!」
「明匪玉怎麼知道我沒睡好?!」
「我哪知道他怎麼知道的啊!我們問他,他又不理我們。」
同伴又說:「可能是你們住的近,他看你一直沒出來才發現的吧。」
謝知歸敷衍地「嗯」了下,垂下頭,濃密的睫羽遮住了眼眸,帶著擔憂繼續綁鞋帶。
屋外,有陣陣歡喜嬉鬧聲傳入屋內,小孩子開心吼叫的尖嗓音很有特色,源源不斷的聲浪一遍蓋過一遍。
謝知歸好奇今天外面怎麼這麼熱鬧?平時這個村子多數時候很安靜乃至死了一樣,如果不是有沉默的寨民往來行走,他們的腳下都有倒影,恐怕就對應了這個寨的名字,活死人。
「外面發生什麼了?」
同伴說:「哦,沒什麼事,就是明匪玉要成親了。」
他猛地抬頭,問:「和誰?!」
「聽說是他先前那位情人回來了。」
情人。
謝知歸頓覺後背發涼,手下不自覺用力,剛綁好的鞋帶就這麼被扯鬆了。
「那人不是死了嗎?」
「沒死,據說就是和明匪玉鬧彆扭跑出去了。」
謝知歸心說:不是這樣的。
那個人為什麼要回來,回來找死嗎?
明匪玉說過的那些惡毒的話聲聲在耳,冰冷瘋狂像毒蛇一樣的眼神告訴他,明匪玉不是在開玩笑。
——「要把他的腿打斷」、「要把他做成漂亮的傀儡娃娃」、「我會狠狠報復他」、「要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些話像恐怖的夢魘一樣圍繞了他,謝知歸捏緊被子,手心出了大汗。
「知歸?知歸?……謝知歸!」同伴在耳邊大吼。
「什麼?」
「你發什麼呆呢!快點穿鞋啊!」
同伴不耐煩地催促他:「快點,我們今天一定要出發,不能再拖下去,等這場婚禮的準備工作結束,這個寨子就要封起來了,再不許外人進出,如果不能趕在封寨前出去,指不定又要惹出多少麻煩來。」
突如其來的消息讓謝知歸愣了下:「封村?」
同伴揉了揉鼻子,不自在地說:「嗯哼,他們說外面的人會給寨子帶來災禍,為了保護寨民,要禁止外人出入。」
另一個同伴搖頭附和說:「都什麼了,還這麼封建迷信。」
「你們聲音小點,別被人家聽到了。」
謝知歸聽罷,在沉默中重新繫上了鞋帶,他可不認為明匪玉是出於封建迷信才下的這個決定。
他更偏向於是明匪玉為了困住某個人才決定封寨。
既然離開了,又為什麼要回來呢?
難道不知道回來要承受多大的怒火嗎?不知道後果是生不如死嗎?
有那麼一瞬間,他為明匪玉那位愛人哀嘆了口氣。
不過也只有那麼一瞬。
他不是愛多管閒事的人,而且他現在對明匪玉沒有多少好感。
隔了一天一夜,他重新站在鏡子前打理自己的時候,發現頭髮又變長了,眼看著就要長到腰部的位置。
他摸著柔軟無害的頭髮,卻仿佛有無數條柔軟的毒蛇纏在了他的指尖,惶恐不安的感覺遍襲全身。
同伴不知道他的不安,在他拿繩子綁頭髮時還打趣他說:「呦,長發大美人啊,可惜我直得不能再直,不然咋們一個寢的,近水樓台先得月,哪有別人什麼事。」
大夥一聽:「哈哈哈——」
「……」
後果顯而易見,他們收到了謝知歸的白眼。
很快,收拾好進林子必備的東西,他跟著同伴們下了木樓,想到了什麼,讓他們稍微等一下,又折返了回去。
同伴們在樓下等,再出來時,他脖子上圍了一條薄圍巾,用來遮擋脖子後面慘烈的咬痕。
頭髮長唯一的好處就是能遮傷,但綁起來後,慘狀一目了然。
謝知歸臉皮薄,還是遮了安心。
明匪玉就在寨口等著,謝知歸假裝忘記了前夜的事,面色如常走過去和他交談進山細節。
謝知歸擅長偽裝。
明匪玉今天換了衣服,穿了一件型制奇特的銀藍短衣,上面同樣繡著古怪的符文,頭髮攏成一束,松松扎了個低馬尾,轉頭的時候,銀飾輕碰脆響,眉眼如妖,瑰麗鋒利的像從古畫卷里走出來的異族少年。
謝知歸也穿了藍衣,也綁了低馬尾,巧的是,他身上這件衣服,是明匪玉給的。
兩人並肩而立,清晨陽光從他們中間升起,兩人對視,很容易讓人想到「般配」一類的詞。
但這個隊伍里,除下謝知歸,十個有九個是剛鐵直男,壓根察覺不到,也不覺得兩個男人之間有什麼。
只有躲在人群最後面的鄭皓,眼神陰鶩地盯著他們兩個人,那身看上去和情侶裝沒兩樣的搭配扎的他眼睛生疼!
他曾經送給過謝知歸一套情侶衣,特意囑咐他一定要穿上來參加自己的生日會,但是最後謝知歸來都沒來。
後面偶然一次,他看到那件衣服原封不動的被扔在柜子最底下,甚至連包裝紙都沒拆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