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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著念著的人就在懷裡,卻還是覺得很不踏實,仿佛謝知歸隨時可能化成一縷他抓不住的淡煙消失。
他從來沒有如此悵然惶恐過。
在察覺到有人靠近這個房間後,他下頜抵在謝知歸發間,抬起赤紅詭譎的眸子看向那扇緊閉的房門,忽然想到了一個主意。
一個讓謝知歸沒有退路,只能和他回家的主意……
這個主意並不高明,瞞不過謝知歸的,他事後肯定會反應過來,但那時候他太想把人帶回來了,太急切了。
這是他第二次在謝知歸身上昏了頭,第一次是在洞窟的那晚。
那次的後果,是將他們此後的命運牢牢綁在了一起。
而這次的後果,可能會讓綁在他們手上的線鬆開。
可他還能怎麼做?眼睜睜看著他離開嗎?
做不到,絕對做不到。
那該怎麼辦,該拿謝知歸怎麼辦?
他也不知道了。
過了不知多久,屋外冷風徐徐。
明匪玉出神看著山際西沉的落日,他眼中的亮光慢慢被夜晚收回,他抓不住光的離去,也聽不到屋內人此刻的心聲,那股惴惴不安的感覺愈發濃烈。
愛意可以掩蓋住很多不堪,也可以輕易將矛盾激化到難以挽回的地步。
也許過了今晚,他所擔憂的一切會逐件發生,又可能不會。
第104章
那天之後, 兩人之間相處的狀態好似又回到了初見那會。
只不過這次,冷漠疏離的那個成了謝知歸,厚著臉皮湊上去示好的那個成了明匪玉。
大部分寨民尤其是阿六爺, 看到他們陷入冷戰還推遲了婚禮都很開心, 甚至想擺席大肆慶祝!——誒呦, 那隻外頭來的狐狸精終於露出狐狸尾巴了,就說他不是個好過日子的吧,明匪玉總算是要清醒了。
吵架好啊,好啊!最好繼續鬧下去,再鬧大點,等到相看兩厭,就可以順理成章把狐狸精踹出去。
一場意外就看得出來,並沒有多少人願意看到他們的結合, 只是陷入熱戀的人看不到, 不想理會。
一旦熱戀期被打斷, 就會發現藏在美好皮囊下的污垢早已密密麻麻。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兩個都自私。
明匪玉只在乎謝知歸一個,這輩子只會有他一個愛人, 所以他覺得謝知歸也應當完全屬於他,他不喜歡看到謝知歸分出本該給他的精力給其他人。
占有在他這裡不是一個貶義詞, 而是他的天性,是他的本能,是骨頭中流動的沸騰鮮血。
而謝知歸以愛為挾, 要求明匪玉壓抑本性,學會大度和寬容, 即使知道明匪玉心裡很彆扭, 知道讓一隻怪物學會人類的思維模式有多難, 強硬的態度也不曾動搖過。
如果明匪玉的行為一旦讓他感到有壓力,他會立刻豎起全身的尖刺保護自己,然後躲起來,不管刺會不會扎傷明匪玉。
他們這樣,就像火藥遇上靜電,怎麼可能不鬧出矛盾?
有時候謝知歸也會懷疑,他們合適嗎?
說不合適,可他們都已經走到要結婚的地步了。
說合適,他又看不到兩個人的未來會是什麼樣的。
明匪玉不會去想合不合適的問題,他只管人在不在身邊。
謝知歸說要回去看看,明匪玉當然不可能讓他這樣出去,半哄半抱著把人拖回屋裡,沒有限制他的自由,但當天出口處就出現了把守的人,他還是出不去了。
謝知歸當然生明匪玉的氣,罵他、打他都沒用,明匪玉就是不為所動,等著他耗盡力氣,再把他抱回去。
明匪玉臉皮厚,罵是罵不動,打也打不疼,握住他的手腕,一副「怎樣隨你便,鬧完跟我回家」的樣子,看的人鬱氣怒結。
幾次下來,謝知歸知道鬧沒用了,安靜了下來,但同時也不和明匪玉說話了。
他可能罵人不夠厲害,不知道怎麼一語切中要害,但不吭聲的本事也能把人逼瘋。
就看誰先熬不下去。
還有狂風暴雨等著他們。
麻煩事來的很快,一件接著一件。
在一個他和明匪玉吵了架,又不歡而散的晚上,謝清元來找他了。
開門的剎那,謝知歸愣了,震驚她是怎麼悄無聲息進來的。
謝知歸面容看起來很憔悴,幾乎沒有什麼血色,穿了一身沉鬱的黑色,身上還有冥紙香味,像是剛從葬禮上下來。
見了謝知歸,鎮定的反常,既不回答他的問題,也不說什麼,扯著他就走。
謝知歸怕聲音太大把明匪玉喊過來,邊半推拒跟著她走,邊小聲問她要帶他去哪裡。
「回家。」
謝知歸微怔一下,目光向下,落在謝清元緊握著他的手上,心頭忽然湧起一股酸澀。
回家……
他還能回家嗎?謝清元能原諒他嗎?
出來的一路上出奇的順利,沒有任何阻攔。
上了早等在山下的車,謝知歸還在奇怪,明匪玉呢?他居然沒出來攔著。
霧山闖入了外人,他難道會一點沒察覺嗎?
他是被什麼事情或者人纏住了,還是故意放他走,算計著更大的圈套?
謝知歸盯著車窗外快速飛閃過的景色發呆,謝清元偏頭看他。
「還在想那隻怪物?」
謝知歸從車窗的倒影上看到了謝清元沉如墨雲的臉色,垂眸斂住眼中情緒,回道:「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