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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比人,氣死人。
明匪玉越走越遠,謝知歸怕被他甩下,越是著急出來陷得越深。
而明匪玉察覺到了身後的人沒跟過來,停下腳步回頭,就看到謝知歸還在咬牙跟鞋子、泥巴做殊死鬥爭。
明匪玉搖頭,嘆了口氣,走過去把人輕鬆抱了起來,放在一邊較乾淨硬實的地面上,謝知歸臉上有點掛不住。
就算他沒多重,也別拎小雞一樣抱起來啊,他不要臉的嗎?
「謝、謝謝。」
明匪玉背過身,單膝跪了下去,轉過半個頭對他說:「上來。」
「什麼意思?」
「上來,我背你過去。」
謝知歸婉拒說:「不了,我自己能走。」
只聽明匪玉淡聲道:「你走的太慢了,耽誤我時間。」
「……」
謝知歸看了看前面綿延無際的山路,再看看自己被黃泥裹的厚實的鞋子,靠他自己可能確實走不到目的地。
但他還有點猶豫:「我身上都是泥,很髒。」
「沒事,上來吧。」明匪玉聲音溫和了一點。
謝知歸不再猶豫了,輕輕趴在他背上,小心翼翼只抓住了一點衣服。
明匪玉偏頭看了眼搭在肩上的手,「摟住我脖子,小心掉下去。」
「……好。」謝知歸尷尬地探出手,聽話照做。
確實,再拖下去,天都要黑了。
明匪玉把他背的很穩,山路顛簸,但謝知歸幾乎沒有什麼不舒服的感覺,甚至因為走的太久睡著了,整個腦袋歪在了明匪玉肩上,呼吸間,溫熱氣息噴灑在明匪玉側頸和耳朵上,激起一陣奇特的酥癢感。
他身上那股原本清新安神的香氣,隨著呼吸都變得厚重甜膩了起來。
一次比一次濃厚的氣味鑽入鼻腔,明匪玉抱住他的手不自覺加重了力道,喉間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燥渴。
然而造成這一切的謝知歸睡得很香,完全不知道明匪玉這一路走的有多難,既要看路,又忍不住頻頻偏頭去看他,欲言又止。
想不明白,謝知歸長得也不是天姿國色世間獨一份,但只要他站在那裡,總是讓人控制不住向他投去目光。
明匪玉也奇怪,這個人有什麼好看的?
笑起來七分真三分假,明明不高興,還要裝出一副開開心心的模樣,虛偽。
不笑的時候就冷著一張臉,自己坐在角落,不說話,生人勿近。
只有想利用別人的時候,才會主動收起尖刺,擺出溫順無害的外表騙人。
他猜謝知歸肯定是騙到手就跑的那種人。
只管自己痛快,自私且薄情。
明匪玉不知道為什麼,越想越心悶。
或許應該現在把他摔下去,不要對他太好了。
「呃……嗯……」謝知歸忽然無意識哼唧幾聲。
明匪玉以為他醒了,一看並沒有,他的睡顏看著很乖順。
……睡得真香,就這麼信我,也不怕我半路把你扔崖底去。
「哼……哼……」
他剛暗自想完,脖子上傳來瘙癢感,是謝知歸閉著眼睛在亂蹭,嘴裡含糊不清地哼著什麼。
明匪玉聽不清,他亂動的厲害,臉一個勁貼上來,又熱又癢。
「你幹什麼,別挨這麼近……你別、別鬧了……」
謝知歸還睡著,哪裡聽得到他在說什麼,一切都憑身體本能,追著人貼。
明匪玉怕他摔了,不得不停下來等他消停,讓他蹭,讓他挨,手臂上的青筋暴起了好幾次。
明匪玉快到忍耐極限了。
「姐……媽……對……不起……別,不要我……」
謝知歸的哼唧中帶上了點潮濕的淚意,明匪玉聽出語調不對,詫異看向他,就見他睫羽上掛了一兩顆水珠……這是哭了?
好端端的,我沒欺負你,沒摔了你,你哭什麼?!
但永遠別想和一個深陷夢境的人講道理。
他只管撒潑。
明匪玉抬頭看了眼天色,灰藍中透著昏黑,雲層壓的很低,再這樣下去,要明早才能達到萬花崖。
可謝知歸沒有半點清醒的跡象,沉浸在悲傷里。
又不能拋下他不管。
真是個麻煩。
明匪玉無可奈何地嘆口氣,就近找了個乾淨點的地方把人放下,拿開黏在額頭上的濕漉碎發,替他擦拭掉眼角的淚珠,拍了拍他的臉。
「謝知歸,醒醒,你醒醒。」
謝知歸應該是聽到了,但只是蹙緊了眉頭。
睡得這麼沉……
明匪玉摩挲他的臉龐,他發著不尋常的熱度,露出了不同於平時的脆弱氣質。
心說,怎麼平時不見你哭,夢裡倒哭的可憐巴巴。
你要是醒著的時候像現在這樣裝委屈哭一哭,哭的別人捨不得狠心欺負你,可能比說一千句好話都管用。
夢裡的人似有所感,主動往明匪玉掌心貼過去,帶著一種依戀的神態。
貼的太緊了。
明匪玉手一僵,愣在原地,不知道該怎麼收回去了。
手心捧著柔軟溫熱的肌膚,仿佛聽到胸膛里有什麼冰質的東西碎裂了,一股滾燙的心泉順著筋脈流向觸摸謝知歸手,湧入他的身體裡。
謝知歸又哼了幾下。
「做噩夢了嗎?」明匪玉輕聲問。
謝知歸的夢囈卻在這時候消失了,再次變得安靜、溫順,但眉頭還緊緊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