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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知道謝知歸臉皮薄,平時看著冷,但是那種戳對了地方,能夠耳朵臉頰紅一整天的人。
他當初剛發現這個秘密的時候,還以為他是發燒了,那時候他經常十天一大病,三天一小病,嚇得他給他強灌了一大碗退燒藥下去,嗆的本就可憐的人更加淒楚了。
他那時還沒察覺到,為什麼會被白眼,謝知歸又為什麼躲在被窩裡生悶氣不理他。
直到後來,恍然大悟,他才憋著笑,把他用來偽裝的外殼一層層剝掉,撈出來一個臉紅的跟燙熟了的蝦子一樣的人。
明匪玉想起某些有趣的事,也不鬧他了。
「怎麼不說話了?生氣了?」
「……」
明匪玉低笑,搖著頭道:「還是這麼不經逗啊。」
他在他的手背上輕柔地摩挲著,手指有規律的滑動,好像在寫著什麼字。
謝知歸狐疑他又想搞什麼鬼,盯著他的每一個筆畫,在心裡慢慢拼出了單個字,那些字又慢慢拼成了一句話。
一句能夠讓謝知歸冷漠外殼分崩離析的話,一句在他意料之外卻又是情理之中的話,一句真摯到會讓他為他覺得悲傷的話,一句他不想在這種時候聽到的話。
無法直接說出口的話語,以另一種肌膚相親的形式告訴他。
明匪玉觀察著謝知歸複雜變化的神情,即使面上再不動聲色,多年的相處也能夠讓他注意到謝知歸下垂睫羽的輕顫,小拇指輕輕撓了他的手心一下,卻又假裝無事發生。
他覺得謝知歸想起來了,不過是死不承認而已。
「你知道我在寫什麼嗎?」
他好像在期待著什麼,身子有意朝謝知歸傾斜。
可是謝知歸抬頭的一瞬,神色極快地變了,所有複雜情緒如輕煙被風吹走,死在了陽光的曝曬下,他依舊冷漠地看著他,拒人於千里之外。
謝知歸說:「我不知道。」
「鬆手。」
第48章
明匪玉又生氣了。
幾乎是瞬間變臉。
因為謝知歸那句「不知道」, 踩斷了他某根隱忍的弦,積累多時的失望和怒火如決堤般轟地衝出。
他盯著他看了許久,從他琥珀淡色的瞳孔, 到吐字如刀的薄唇, 每一個都是傷人利器, 他突然站起來一把將桌上的東西嘩啦掃落。
「謝、知、歸!」
藥膏殘渣飛濺到謝知歸臉上,他眉頭也沒皺一下,用袖子淡定擦去,一言不發地端坐著。
他知道明匪玉想聽什麼,但他不能說給他聽,也早就做好了要承擔怒火的準備。
可明匪玉最恨他這幅不為所動的樣子,比裝乖騙人還讓人憎恨!
他猛地衝過去抓住他的手,捏的很緊。
「謝知歸, 你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呢!」
謝知歸瞥過頭, 不說話。
一看就是又打算先靠冷處理混過去, 事後再想辦法服軟哄他,從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明匪玉氣笑了, 謝知歸還真是清楚這招屢試不爽啊!
一肚子火氣沒地方發,又捨不得沖他發, 往往只能憋屈地咽回去,燒得他的心肝脾肺都在疼。
可氣著氣著,他又突然奇怪地笑了, 「你是不是覺得我拿你沒辦法?」
謝知歸覺得他話裡有話,但依舊堅持說:「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他望向他, 目光沉寂淡定:「你問再多次也只會得到一個答案, 我不是你想要的那個人。」
這句話他已經說過無數次。
不要再執著於過去了, 不要再畫地為牢了。
更不要旁敲側擊試探他,因為,會失望的。
看著明匪玉如刀似刃的眼神剜在他身上,顯然他聽懂了,但就是不想放手。
他想把手抽出來,奈何明匪玉力氣太大,手腕皮膚已經被捏紅了,他輕嘆口氣:「你就不能往前走走嗎?」
「我不能!」明匪玉有些失控,手上力道陡然加重,謝知歸骨頭似乎都被捏出了咯咔聲。
「嘶。」
看到謝知歸吃痛的樣子,明匪玉一時不知道他是裝的還是真的痛。
他不甘心。
做了這麼多,等了這麼久,他要的怎麼可能只是一個分道揚鑣的結局?得不到愛人怎麼能夠罷休?!
就算滿天神佛擋在他面前,那他也會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一路披荊浴血而上,來到情人身邊,只為他單膝跪下,用那雙鮮血浸染的雙手背著他踏過屍山血海回家。
如果情人怕他懼他,不願意跟他走,那也無妨,他不介意用點手段。
不等謝知歸有表示,明匪玉俯身在他耳畔低語,宛如給他下了某種蠱,又像是以命賭命的詛咒。
「你也別想走,除非我死了。」
撂下這話,明匪玉直接甩開他的手,拂袖而去。
謝知歸則是仿佛怔住了一般沒動。
這傢伙現在執拗地讓人恐懼。
走出大門沒幾步,明匪玉越想越氣悶,在屋檐下站定,回頭看去,就見謝知歸端坐在屋內,揉著手腕,安靜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即使他回頭了,謝知歸也只是短暫頓了頓眼神,沒有一句解釋,或者挽留的話,如同一座神情淡然的佛像。
讓人難受的莫過於此,有些人天生薄情,給他台階他也不下,求他也沒用,就要坐在高台上,冷睨眾生,不肯賜予一絲憐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