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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摸胸口,更是驚訝於心跳的很快。
只是下一秒,他感受到了什麼,立馬轉頭看去,心臟瞬間驟停!
明匪玉,醒了!
他正虛弱地靠在石頭上,安靜、專注地看著他痛苦,或者說是欣賞。
如果謝知歸沒發覺,他可能維持著這個姿勢一直看下去。
「你看夠了沒有!」
謝知歸怒火直衝天靈蓋,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他扔掉了棍子,撿起那塊尖石頭,幾步衝到明匪玉身邊,眼迸恨意,將石頭高高揚起。
卻遲遲沒有落下。
明匪玉平靜地望著他,虛白的臉上無波無痕,就像是篤定了謝知歸不可能砸下來。
謝知歸的手在顫抖,他沒辦法砸下去,不是他不想,而是這具身體不允許。
他的意識想殺了明匪玉,可他的身體卻想親近這個人。
太奇怪了。
半晌,明匪玉扯出一個蒼白的笑容,聲音混沌沙啞:「放下吧,不敢砸的話舉著不累嗎?」
謝知歸憤憤不平地恨罵道:「殺人兇手!」
明匪玉也不辯駁,依舊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聲音很輕,「你就不問問我和你無冤無仇為什麼要推你嗎?」
「……」
明匪玉動了下,背靠石頭想站起來,謝知歸立刻打起十二分警惕後退。
見狀,明匪玉又坐了回去:「別怕我,我腿斷了,不會對你怎麼樣。」
說著,他撩起褲腿,露出右腿上鮮血淋漓的傷口。
謝知歸下意識皺了眉頭。
「是被塌了的石頭砸的,然後我就掉下來了。」
「什麼?」
謝知歸訝異,為什麼不是他掉下來後砸斷的?
明匪玉似乎已經知道謝知歸會是這幅表情,於是不緊不慢地把褲腿整理好,邊說道:「如果我不推你那一下,現在斷腿的就是你了。」
謝知歸懵了:「什麼意思?」
「當時那個溶洞要塌了,崖壁上的路又太滑,只能從下面的河裡走,你恐高嚇得腿都軟了,自己不敢跳,我只能推你一把了。」
「你下去之後那個溶洞就塌了,我沒來得及走,被落石砸斷了腿,又掉進了水裡。」
謝知歸狐疑地盯著明匪玉說話時眼睛的變化,想捕捉到他說謊的痕跡。
「你就這麼篤定我跳下來不會死,萬一我撞到河裡的暗礁磕破頭了怎麼辦?」
「不會的。」明匪玉聲音很輕:「有我在。」
謝知歸抿住了唇,糾結該不該聽信他的一面之詞。
「你憑什麼覺得我會信你。」
「咳咳,咳咳……我和你無冤無仇,害你對我有什麼好處,如果真想害你,在祠堂那會就動手了,何必大老遠把你匡到這裡來,咳咳……」
許是情緒激動牽動了內傷,明匪玉抵著拳劇烈咳嗽,五臟六腑仿佛都要被他咳出來了,更顯脆弱的病態。
謝知歸沒說話,只沉默地看著他,等明匪玉咳完,兩人隔空對視,用眼神較著勁。
謝知歸:「好,我暫且信你。」
明匪玉嗓音沙啞:「我現在走不了路,能不能把我扶起來?」
這話讓謝知歸立馬意識到一個問題,這傢伙現在受了重,是一個負擔。
他心中不由得一沉——他們被困在了無人煙的深山裡,前方是群翠相擁、蜿蜒無盡頭的石頭路,誰也不能保證這條路會一帆風順。
說句不好聽的,他一個人活下去的概率比帶著一個包袱上路要大的多。
謝知歸糾結了一會,最後定定看了明匪玉一眼,下了決定,轉身進入了密林里。
「你去哪裡?!」明匪玉在他身後大喊。
但謝知歸沒有回頭。
「謝知歸!」
「謝知,咳咳,歸,咳咳咳,你回來!……咳咳,咳咳……」
直到他絕情的身影消失在蔥鬱的綠色中,明匪玉都沒有收回視線,血腥味從肺腑瀰漫上口腔,在舌頭上暈開苦澀腥甜的味道。
人不見了。
他又看了看自己斷腿,愴然一笑。
謝知歸還是走了。
自己在期待什麼呢?
是在他把謝知歸推下懸崖的那一刻,看到謝知歸無助驚恐的眼神,他本該覺得快意,但卻感覺空落落的。
謝知歸一點點下墜,那種悵然感在他心口越來越清晰。
在謝知歸身影消失在崖下的那一刻,他違背了報復的本意,鬼使神差地也跳了下來,在掉入河裡前抓住了他,緊緊抱住了他。
之後,他故意打斷腿,弄出一副狼狽落魄的模樣,就是想看看謝知歸的反應。
他想,只要謝知歸這次沒有拋棄他,他就不殺他了。
可是謝知歸走了。
沒有問他疼不疼,沒有關心他的傷勢,拋下沒有利用價值的他,直接就走了。
穿梭山谷的風聲很吵,奔涌的河水很鬧,林子裡傳來鳥獸嬉鬧聲,這個世界如此熱鬧,只有他沉默無聲,因為他是被拋棄背叛那個。
明匪玉靜靜坐了很久,久到讓人以為他死了,他突然覺得這樣很無趣。
為什麼要浪費精力折磨謝知歸?
為什麼要自殘折磨自己?
拋棄過一次,就會有第二次,被拋棄的那個人還心存期待等待負心人回頭簡直就是活脫脫的傻子!
對,不要心軟,就應該直接殺了他,殺了這個薄情負心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