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頁
慢慢的,明匪玉不鬧他了,靜靜端詳愛人的臉,沉迷若痴。
躺在他膝上的是這世間最美的一幅畫,不需要有任何花里胡哨的修飾,只需要簡單躺在那裡,就可以奪走他所有的視線。
半晌,明匪玉許是看夠了,把他失神的眼尾故意用力揉紅,然後滿心期待地問:「疼不疼?」
年輕人眼睛依舊看著頭頂,無神、沉默,瞳孔上蒙了一層白膜。
他感知不到外界多少事情,意識幾乎被完全封閉。
見此,明匪玉也無法再繼續這場虛假的單人戲,扯出一個蒼白又無可奈何的笑。
石洞內的溫度陡然降低,那些輕柔的溫情被水汽洇濕了,重重摔在地上。
明知懷裡人不會回答他,卻仍在期待他能夠有反應。
打開他的手也好,生氣瞪他讓他別鬧了也好,哪怕眼皮動一下都行,總好過他一個人演獨角戲的孤獨。
痛苦和寂寞在眼底翻湧,洶湧的愛意會折磨唯一清醒的那個人。
「算了,不逗你了。」
沒一會,明匪玉對他的沉默妥協了,把他抱起來,抱的很緊,生怕一鬆手他就消失了。
明匪玉長嘆口氣:「給你把濕衣服換下來吧,省的又著涼了,好嗎?」
年輕人沒動靜。
下一秒他又捧著他的臉說:「不說話就當你同意了。」
雖然他沒有多少意識,但基本的肢體本能還在,在解扣子的時候會安靜不動,脫下衣服的時候會配合明匪玉微微抬起手,明匪玉會有些期待地看向他,可這份期待會在看到他依舊淡漠無神的目光時落入谷底。
年輕人不知道他在做什麼,沒有主觀意識,只是發自本能地配合和依賴。
濕衣服換好,明匪玉擁著懷裡人躺下。
看上去是很溫馨甜蜜的場景。
可從謝知歸站的地方,正好可以看到明匪玉臉上異樣的表情。
他不明白明匪玉為什麼會露出那麼傷心的神情。
他執著渴望的人此刻就安靜躺在他的懷裡,他可以看著他,和他氣息相交、肌膚相貼,可他還是極其不安,時刻處在會失去他的惶恐中,要緊緊把人抱住,一刻也不敢鬆手,才能給他懸著的心一個可以落腳的地方。
謝知歸冷眼旁觀,譏諷明匪玉自作自受,非要啃強扭的瓜,放手不就沒這些事了。
不過看到這狗東西痛苦的樣子,他心裡的稍微平衡了點。
但緊接著,腦海里突然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記憶片段——年輕人是自己封閉了意識。
他愣住了,下意識脫口而出:「為什麼?」
謝知歸想起他只是劃了明匪玉一刀就被抓著羞辱了一晚上,而這人實實在在捅刀明匪玉,是怎麼敢繼續留在明匪玉身邊的。
為什麼要自願變成這種牽線傀儡的樣子,放棄自保能力,你差點殺了明匪玉啊,不怕會被他報復折磨至死嗎?
「我很痛苦。」腦海里另一個人的聲音很壓抑,尾音因為哀傷而顫抖。
謝知歸的心頭好像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情緒莫名其妙被他影響。
「痛苦到要用這種半死不活的方式逃避嗎?」
這次腦海里沒有聲音了,他湮滅在了沉重、紛繁的記憶長河裡。
好像剛才的只是幻聽。
可是痛苦的不只你一個啊。
他看向明匪玉,他執拗地把情人牢牢圈在懷裡。
一個沒有意識的愛人,會對他的要求無條件順從,就算再過分也不會生氣,不會反抗。
聽話、依賴、黏人。
他可以對他做任何事,但與相對應的,他永遠別想從愛人眼裡看到他所渴望的愛意和依戀。
他們靠的再近,再親昵,明匪玉也會處於一種悵然若失的困境。
明匪玉把年輕人的面龐抬起來,凝視他,要看進他的心裡去。
過了很久,像是終於受不了這種麻木空洞的眼神,於是用手掌蓋住少年的眼睛,輕輕闔上他的眼皮。
「不想說就不說吧。」明匪玉極輕地嘆了聲,徹底放棄了讓少年說話的企圖,再次把少年摟進懷裡,揉了揉他的頭髮。
「與其你醒過來後憎恨我,和我爭吵,倒不如一直這樣安安靜靜地昏沉下去,不要知道外界發生的風雨,再也別想起之前的痛苦。」
「做個乖巧的木頭人也很好,聽話、省心、不會亂跑、不會受傷。」
明匪玉聲音發抖:「至少你需要我,只能依賴我。」
「你終於只有我了。」
明匪玉將頭深深埋入他的髮絲與頸間,像是痛苦的呢喃,像是愛意的宣洩,像是被拋棄無數次的孩子終於找到了可以遮風避雨的屋檐。
謝知歸靜靜看著他們兩人,嘲笑不出來了。
真奇怪。
第45章
謝知歸從泥濘窒息的夢裡醒來, 滿臉淚痕。
不知道在夢裡哭了多久。
撐開疼腫的眼皮,便看到明匪玉坐在他身邊,就這樣專注地看了他不知多久。
謝知歸望著他不說話, 影影綽綽間, 他的身影和夢境的人重疊在一起。
他張了張嘴, 可喉嚨疼的像被小刀刮過一樣。
眼淚再一次控制不住流下。
怎麼了,怎麼這麼難過?
明匪玉把謝知歸扶起來,靠著床頭坐好,伸手給他擦去眼淚,謝知歸微微偏頭躲開,自己抬手抹掉了眼淚,一副不想理他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