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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匪玉隨它們看過去,便看到幾根被踩斷的樹枝。
他過去拾撿起一根樹枝,發現斷口很新鮮,他又朝裡面看去,茂密的草叢被人為踏出一條路,一路延伸進幽深林中,恰好可以讓一個人進去。
此時蟲子們聚集在入口,發出劇烈的響動。
「他在裡面?」
蟲子們朝主人點了點頭。
明匪玉揚起袖子朝裡面一揮,一道無形勁風從袖裡刮出,茂密的草叢立時如浪潮一般向兩邊退去,讓出一條筆直空曠的路,風的盡頭是一棵粗壯的大樹,樹底下有一點衣角露出。
明匪玉一眼便認出那是謝知歸的衣服,他穿的每件衣服都由自己經手過。
他嘴角噙著一抹冷笑,朝那衣角走過去。
「謝知歸,出來吧,現在出來跟我回去,我還可以給你一次解釋的機會。」
躲在樹幹的那人似乎是沒聽見,一動不動,甚至也不逃跑。
明匪玉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皺了眉頭,沉了沉聲:「謝知歸,你到底聽到了沒有?!」
「過來!」
但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奇怪。
明匪玉仿佛察覺到了什麼,不再慢悠悠逼近他,而是趕緊一個閃現到了樹後。
樹後空空如也,哪有謝知歸的影子!
只有卡在樹幹里的一小片碎布,在風裡飛舞著,似乎在無情嘲笑明匪玉的心軟和愚蠢。
蠢貨,你又被騙了啊。
雨滴重重打在每一片葉子上,巨大的噪音讓人心煩意亂,明匪玉周身卻很安靜,好似有無數黑洞在他身邊吞噬掉了一切雜音。
他大半張臉被樹影所籠罩,神情晦暗不明,只露出一個鋒利蒼白、隱忍著什麼的下頜,那片衣角被他緊緊捏在手裡,骨節捏的嘎吱做響。
原本興奮鳴叫的蟲子們剎那間就安靜了,一點動靜也不敢發出來,卑恭垂下頭,惶惶不安地等待著主人的怒火。
但明匪玉沒有發火,只是在樹下緘默地站了會,良久,雨幕中似乎響起了一聲詭異的笑聲,讓人脊背發涼。
隨後,他從樹影下走出,面色更加蒼白,蟲子們頭埋得更低了。
它們與主人能夠互相感應,所以知道此刻主人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不好惹,需要小心再小心。
可是明匪玉甫一開口,情緒毫無波動,卻給人極大的壓迫感和恐懼。
「他不在這裡,去懸崖邊,攔住他。」
蟲子們聽到命令,立刻凝聚成一股紅色腥風飛上空中,朝橋方向疾速奔去。
第40章
而此時, 謝知歸也快抵達懸崖邊了。
不知在林子裡摸索了多久,謝知歸終於找到了那幾根藤蔓,撥開藤蔓, 衝出林子, 那座翹首以盼的木橋赫然出現在眼前。
漫天風雨中, 這座可憐又孤獨的橋僅由幾根繩子吊著,咿呀不停搖晃,晃的弧度太大,生怕下一秒那繩子就被搖斷了,然後整座橋掉入懸崖之下,捲入洶湧的河水中。
放在平時,在這種黑夜,木板濕滑, 風雨交加的情況下, 謝知歸是不會冒生命危險走上這座吊橋的。
可眼下他別無選擇, 他在沿途很多地方設了迷惑性障礙,但不清楚能夠拖住明匪玉幾時。
時間不多了。
他一口氣跑到橋邊,忽略腳下的兇險懸崖和奔涌河水, 一隻腳踏上了木板,打算就這樣摸著繩子走到對岸去。
淡淡的月光給他照亮了前方的路, 橋盡頭的那片林子同樣在經歷風雨的催打,路也不好走,但那邊最起碼沒有明匪玉。
謝知道在橋上摸索著走過幾塊木板, 忽然感覺有哪裡不太對勁。
他猛地抬頭看著黑漆漆的天空,瞳孔驟然縮緊!
今晚沒有月亮。
那麼光呢?哪裡來的光?!
他轉而看向前路, 才發現是這座橋自己在發光, 在深不見底夜色中, 散發出密集的點點白光,從而映亮了整座橋。
謝知歸感覺手裡有什麼東西在動,抬起來一看,手心上沾著一隻蝴蝶一樣的小蟲子,周身發著熒白的光。
他立刻明白了,這座橋上有無數隻這樣的小蟲子,附著在繩子上、木板上,是它們給與了黑夜裡唯一的亮光。
可是這種蟲子太像,太像……
謝知歸越想越悚然,用力甩掉了手心上的蟲子,握緊手腕,也不敢再去碰橋繩。
但他沒有辦法欺騙自己忽略心底的不安,只能不斷安慰自己——
明匪玉還在後面,只要自己走的夠快,他就追不過來,到了橋另一邊,把繩子割斷了,讓明匪玉沒有路追上來,自己就安全並自由了。
偏巧這時一道閃電從他頭頂劃破天空,轟隆雷聲緊隨其後,橋被餘波震的劇烈晃動,牽動木板發出嘎吱嘎吱聲,好似下一秒就要碎裂,謝知歸為了站穩不得不再次扶住橋繩。
但就在他觸碰到繩子的那一刻。
嘩!
整座橋像是被人打開了某個開關,瞬間變成了暗紅色,一部分蟲子飛到空中,點燃了一簇簇鬼火,這座橋宛如一條通往地獄的路。
恐慌瞬間如這漫天雨水包裹住了謝知歸。
路的盡頭,橋的盡頭,一道勾魂鬼魅般的身影赫然在雨中孑然而立,紅光將他的影子拉的老長。
鬼魅的臉是不正常的煞白,吐息都是冷氣。
「過來。」鬼魅朝他伸出了冰涼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