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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高估了自己。
阿六爺看著他眉眼上染上焦慮之色,忽然把提著的燈籠塞給他,指著一個方向:「快走,我幫你攔住明匪玉。」
謝知歸握住燈柄,抬腳走之前,回過頭詫異問道:「為什麼要幫我。」
阿六爺不屑地給了他一個白眼,道:「誰想幫你,我巴不得你死了!省的明匪玉天天念著。」
……嘴還是一如既往的毒,謝知歸習慣了。
「快滾!這次走了後絕不要再出現在明匪玉面前,不然我真殺了你!」
「……多謝。」
阿六爺傲氣轉身背對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滾!磨磨蹭蹭,黃泉路都趕不上熱乎的。」
謝知歸道完感激,也不和阿六爺矯情,身影迅速消失在幽深黑暗的林中。
他走後沒多久,明匪玉也趕到了。
看到阿六爺擋在了路口,而謝知歸的氣息又在這裡突然斷掉了,便猜到阿六爺的意思了。
「別追了,讓他走。」
阿六爺多年來很少和明匪玉用命令的語氣說話,如果說了,那明匪玉就必須聽他的,無論有多少個理由。
如果不是沒了辦法,他也不想用多年的恩情控制明匪玉。
明匪玉望著這位把他撫養長大的老人家,知道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好,垂下眼瞼,神色有些許的動容。
不過,他還是辜負了阿六爺的期望——「他去了哪個方向?」
「……」
明匪玉寧可撞南牆也不回頭的態度氣的阿六爺話都說不出來。
「你啊你!沒救了啊!!!」
明匪玉又問了一遍:「他去哪裡了?」
阿六爺揮手作勢要扇他,明匪玉挺著背,目光不變,沒有躲的意思,這一巴掌是他應該受的。
為了養育之恩,為了執拗的性子,為了因私情而多次頂撞阿六爺,他活該挨巴掌。
對不起了,很多事情他都可以尊重聽從阿六爺的話,但這件事情,絕對沒有退讓的餘地。
「您到底把他藏哪裡去了?」明匪玉最後一次發問。
「你想幹什麼?!」
阿六爺最後還是沒有狠下心,一巴掌拍到了樹幹上,轟的一下,樹幹上立刻出現了一條不淺的裂縫。
他走向明匪玉,咄咄逼人地問他:「怎麼不說話?我問你想幹什麼!」
「我要是就不告訴你他去哪裡了,你打算幹什麼?」
「把我這把老骨頭打一頓?還是殺了我?!!!」
明匪玉不卑不亢道:「我不敢。」
「你有什麼不敢的!」阿六爺情緒格外激動,憤怒。
看戲的蟲子們嚇了一激靈,躲到了樹後面,怕戰火殃及到無辜的它們。
「他都跑了多少次了,你還看不明白嗎?他就是個負心漢!和他那個爹一樣虛偽薄情,他不喜歡你,不喜歡你啊!他配不上你的付出,你到底要怎樣才肯罷休啊。」阿六爺痛心地問他。
明匪玉面色依舊平靜如水,還是那個態度:「你把他給我,我自然就罷休了。」
「……」
「休想。」阿六爺堅定道,如橫亘在牛郎織女之間的那道銀河,擋在了明匪玉和謝知歸中間。
明匪玉不能再錯下去了,如果非要有人來做這個惡人,那就他來,恨就恨吧。
明匪玉今晚想過去,除非從他的屍體上踏過去。
謝知歸,你最好給我跑快的,跑的越遠越好。
第64章
謝知歸喘著大氣, 越走越發覺阿六爺話里的不對勁,不由得放慢了腳步。
——「黃泉路都趕不上熱乎的」
還有那種冷漠的眼神,看他仿若在看一個死物。
謝知歸看向不見盡頭的前路, 月亮被烏雲蓋住了, 光亮收束入黑暗, 前方仿佛有隻巨獸張開了一張血盆大口,靜悄悄的,等著他進入。
這條路既然通向出口,為何會越走越窄?
不是他多疑,而是回想起了轉身的一剎那,阿六爺眼底迅速閃過的殺意。
他停了下來,又看了看周圍,提燈照了照, 光線只能照亮不到半米的距離, 更深的地方有什麼根本看不清, 用耳朵聽,幽密深處的似有鬼哭獸嚎,是風聲?還是卻有其物?
憑著對危險的直覺, 他慢慢後退了半步。
風從狹窄的道路中間穿過,夾雜著悽厲的嚎叫聲, 不知道是眼下環境導致的幻覺,還是心理暗示帶來的恐懼。
又或者,前方真的是條通向死亡的黃泉路。
汗滴從額間滑到下頜, 凝聚成一顆大汗滴,掉落後啪地在枯葉上碎的四分五裂。
絕對幽黑的環境下, 任何細小的聲音都足夠讓脆弱緊繃的神經斷掉。
這條路不對。
謝知歸意識到後, 轉身就要往回走, 結果太著急,轉身的時候一腳踩空了,「啊」的一下掉進了身旁一個大坑裡。
坑底有厚厚的枯葉墊著,沒摔多疼,但在晚上掉進可能有毒蟲毒蛇的坑裡,不可能心裡不慌。
謝知歸坐著緩了一會,很快恢復冷靜,撐著滿地枯葉慢慢起身,借著螢火蟲的光,他找了個相對離坑上近的地方爬上去。
可他剛找好著力點,忽然後背發涼。
螢火蟲……什麼螢火蟲的光是血紅色的?
與此同時,身後傳來咯咯怪笑,以及鋸齒般尖牙上下碰撞的摩擦聲,粘稠的口水滴滴答答落在枯葉上,一股腥臭的味道沖入鼻腔,謝知歸身體害怕地顫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