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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少這裡可以遮風避雨,背包里還有些乾糧可以吃,院子裡也種了些菜果,短期生存應該不成問題。
最大的問題是明匪玉骨折的腿。
想到這裡,他又站了起來,在包里摸索,拿出了一個東西,臉上沒有多少表情,轉身往屋外走去。
明匪玉趕緊叫住他:「你又要去哪裡?!」
謝知歸轉身,把手裡用保鮮膜裹著的打火機晃給他看:「去燒點熱水,給你清洗一下傷口,別感染惡化了。」
隨後也不顧明匪玉是什麼表情,瀟灑地走出門。
明匪玉攥緊被單的手這才鬆開,半晌,回味過謝知歸話的意思來。
——他不會走了。
透過窗戶,他望向在院中忙碌的謝知歸,橘紅落日在他的身後照耀了半片山谷,白日裡所有的喧囂隨著光線緩緩沉入山那頭。
謝知歸頭上的髮帶掉了,長發在風中像蒲公英一樣鋪散開,灑進夕陽的金光里,謝知歸不得不放下柴火,手忙腳亂地重新綁頭髮。
他還是很不擅長綁頭髮,沒有皮筋,沒人幫他,心煩地纏了半天也沒纏出個像樣的,拆了又纏,纏了又拆,最後勉強有個能看的高馬尾,他又將剩下的碎發別到耳後,將就這樣了。
可是他一低頭,碎發又從他耳後溜了出來,貼在他臉頰上癢人,他抿著唇把頭髮別回去,也不發脾氣,就如此循環往復,和頭髮默默較著勁。
明匪玉一見就知道他強迫症又犯了,明明心裡難受得不行卻一聲不吭,也是在和誰犯倔,別彆扭扭的模樣有時候很可愛,有時候又很棘手。
他想起了某些有趣的過往,低聲笑了很輕的一下,這一笑音,托清風送到謝知歸耳邊。
————
轉眼又過了三天,謝知歸幾乎每天都出去找路,但次次無功而返。
明匪玉早料到他會垂頭喪氣的回來,見到他後什麼也不會問,只是微笑伸手讓他過來。
「做什麼?」謝知歸狐疑。
明匪玉難得溫聲說道:「你頭髮散了,過來,我幫你綁起來。」
謝知歸摸了下鬆散凌亂的頭髮,他本就綁的不好,老是容易就散開了,再經過密林里樹枝的亂刮,早就狼狽的不成了樣子。
可他嘴硬,「謝謝,我自己會綁。」
明匪玉笑笑不說破,繼續說道:「他的頭髮從前都是我來綁的,放心,不會讓風吹一吹就散了。」
「……」
感覺被嘲笑了……
謝知歸心想這個他,說的應該是他那個小情人,他有些猶豫。
明匪玉笑著望向他,那笑容里沒有一絲雜亂或齷齪的心思,比起用妖異詭艷的眼睛蠱惑人,這種明澈的眼神帶來的蠱惑力更上一層樓。
至少謝知歸會短暫地相信。
就算是只城府極深的妖怪,也會有純善的時候吧。
況且,這頭髮亂七八糟真的快煩沒了他的耐心。
「過來吧。」
這一刻,身體好像被另一個人控制住了,謝知歸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背對著他坐在床沿邊。
明匪玉先扯下帶子放在一邊,冰涼細長的手指在他的髮絲間穿梭,有點痒痒的,只是不知道是明匪玉手指划過皮膚帶來的,還是他吐在後脖上的氣息帶來的。
是不是,靠的有點近了?
不知為何,謝知歸心跳快了,脖頸上青色血管由於緊張而凸起,清晰可見血液在裡面流動。
然後他就聽到明匪玉短促地笑了下:「別緊張,綁個頭髮而已。」
這樣說反而讓謝知歸更加侷促了。
正想說些話挽回點局面,就聽明匪玉在身後說:「好了。」
這就好了?
謝知歸立刻起身,走到鏡子前,左右打量了一下,不得不承認,明匪玉綁的馬尾確實比他乾淨利落多了,他每次都綁不全,不是這邊落下一轡,就是那邊散開一縷,亂的像個被人糟蹋過的小媳婦。
透過鏡子,他和明匪玉的目光對視上,對方自信地挑挑眉,似乎在等待他的誇獎。
謝知歸不自在地錯開視線,心說等一出霧山鐵定要找個理髮店把這頭麻煩的頭髮剪了,然後這輩子再不留長髮了。
但該說的還是得說:「謝謝了。」
明匪玉:「不用這麼客氣。」
謝知歸好奇多問了一嘴:「你經常幫他綁嗎?」
明匪玉神情微變,抱臂靠在床頭,沉默了幾個吐息,往事似乎在他深沉的眼睛裡重新浮現。
「不是經常。」
「而是從他頭髮變長起就都是我綁的。」
明匪玉柔和的目光又落到了謝知歸的長髮上,淡淡勾起笑。
謝知歸透過鏡子看他。
他在想,明匪玉是不是在透過他看另一個人。
於是試探問道:「他也不會綁?」
「會一點,但水平和你不相上下,就……一言難盡,你應該能懂。」
「……」謝知歸感覺到被冒犯了。
隨後他又聽到明匪玉頗覺愉悅地哼笑出了聲。
「你笑什麼?」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樣子和他很像?」
謝知歸看了看鏡中的自己,不解:「哪裡像?」
明匪玉抬手在眼尾點了點:「眼睛這裡。」
眼睛怎麼了?
「他不高興的時候,不會直說出來,但眼睛會往下面看,眼尾會焉下去,盯著自己的腳發呆,我也不知道有什麼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