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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匪玉寵沖他大吼,「你放了什麼?!」
謝知歸一個閃身躲開他試圖抓住他的手, 猛地朝門口後退, 事到如今, 沒必要再瞞下去。
「你之前說的吃了會頭暈的藥。」
明匪玉一個踉蹌,扶著桌子站穩,再抬頭時, 難受和震驚寫在了臉上,他質問道:「你從未放棄過離開的想法對嗎?」
「對。」
謝知歸答得乾脆, 眉頭都沒有皺一下,表里如一地涼薄狠絕,把明匪玉從虛假的天堂瞬間打入地獄。
欺騙, 又是心安理得的欺騙。
明匪玉覺得心口仿佛又被他挖去了一大塊肉,接著澆了一大壺熱酒到血淋淋的傷口上, 血肉刺啦做響, 血泡咕隆破裂, 痛的他呼吸不過來。
同時,痛苦喚醒了陳年累積下的恨意,如沉寂了許久的火山突然爆發,滾滾岩漿以撼天動地之勢噴涌而出,過之處,土地龜裂,熱浪滾燙,短時間席捲了大地上所有的生氣。
何況,這個騙子還在他眼前大大方方地承認了自己的謊言!
是啊,已經迫不及待要走了,當然不會在乎是否繼續隱瞞謊言。
想到這,明匪玉愴然大笑,無聲地嘲諷自己真是個天真的蠢貨,接著又咬牙切齒,恨不得用眼神把謝知歸活剝了。
「你又騙我!!」
不知為何,謝知歸看到明匪玉悲恨交加的模樣,第一反應不是害怕或者無所謂,而是為他心疼,他心裡仿佛有另一個靈魂在為明匪玉難過。
不過他很快將這種奇怪的感覺壓了下去,他沒有後悔的餘地。
他忽略明匪玉的質問和視線,大步朝緊閉的大門走去。
但明匪玉怎麼可能讓他一走了之,咬破舌頭將藥效短暫壓制了下去,隨後眸色變得暗紅,以極快的速度朝謝知歸撲去。
謝知歸聽到身後有衣袍飛動的聲音,轉頭看到明匪玉已經到了身前不到兩步的距離,周身殺氣騰騰,他瞳孔驟然縮緊,恐懼蔓延全身。
誰能想到明匪玉喝了那麼多分量的毒居然還能動!
他果然是個怪物!
明匪玉伸出手來抓他了。
即使明匪玉中了毒,速度還是比他快。
情急之下,他從背後拿出那把刀,手忙腳亂地對著明匪玉劃了一刀。
快、狠,並且下手堅定。
那銀白刀鋒直直朝明匪玉喉間襲去,他反應迅速,側身避開。
但是——
刺啦。
從虎口到腕骨,手掌上劃出一條貫穿掌心的口子。
啪嗒。
幾顆鮮紅血珠飛到謝知歸臉上,最大的那顆在右眼下三寸的地方暈開,好像在千里雪地上盛開了一朵血紅艷麗的花,妖冶無邊。
然而他的神情卻是茫然、驚恐。
兩人聞到血腥味,都愣住了神。
海上的風浪好像在這一刻暫停了,但並未消失,在他們所處的這座岌岌可危的小船後面,一道百米高的巨浪正擎天矗立,在籠蓋海域的龐大陰影中,這艘小船不過是一個小灰點,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
「謝知歸,你要殺我嗎?」
明匪玉握住了傷口,語氣平靜的出奇。
「我、我不是……」
謝知歸想解釋,他沒想殺他,只是想嚇唬他,讓他不要靠近,誰知道會……
明匪玉沒那個耐心聽他結巴下去了,「好,我知道了。」
「……」
房間安靜下來,更加恐怖。
明匪玉一瞬不眨地盯著他,專注、犀利,好似一條眼泛紅光的毒蛇,聚精會神地凝視著對手,在思考如何才能咬中對手的脖頸,注入毒液,一擊致命。
謝知歸被他盯得涼意從背脊流遍全身,清楚此地不宜久留,要快點離開,否則等明匪玉恢復力氣,他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他抬腳就走,明匪玉眸中一凜,又要上前扯住他,謝知歸餘光瞥見,握緊刀柄,毫不客氣抬手又是一刀。
「滾開!」
刺啦!
這次只是衣袖被劃破了。
但是明匪玉被帶著往後趔趄了幾步,腰部重重撞到桌子上,撐著桌子勉強站起來的時候明顯露出力不從心。
毒效應該是抑制不住了。
他目光怨恨地看向謝知歸,扯出一個嘲弄的笑,把血淋淋的掌心舉起來給他看,冷聲問:「你滿意了嗎?」
「我……」
謝知歸本想說著什麼,但話鋒一轉,心一橫:「滿意。」
說完,他衝到了門口,就在他即將跑入大雨中時,身後傳來明匪玉詭異至極的笑聲。
由緩到急,一聲比一聲愴然,一聲比一聲尖銳,蓋過了雨聲,可笑著笑著就劇烈咳嗽起來,好像要把五臟六腑混著血塊一起咳出來!
每一個音節都敲在謝知歸心弦上,撥亂了他此刻看似平靜堅定的思緒。
他莫名的在門口定住了,身體不知為何猶豫了。
他不敢回頭看明匪玉。
他太清楚會看到什麼,被人背叛的憤怒、被打破美夢的絕望、被無情傷害的痛苦……而這些都是他施加給明匪玉的,會勾起他心底一直想否認的異樣。
他的逃避、糾結,明匪玉都看在眼裡,從一個背影,他就知道謝知歸在想什麼。
他對謝知歸如此了解,當然知道他不會無事獻殷勤,裡面肯定放了東西,大概是他又在計劃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