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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漆的客廳里,不見蘇嶼汐的身影,紀南岑鬆懈的塌下緊繃的背脊, 看著桌上還放著醫療箱, 她翻找著酒精和棉球。
啪嗒一聲, 客廳瞬時間燈火通明, 水晶吊燈比炸眼的閃光/彈還要叫人膽戰心驚, 仿似連犄角旮旯的黑暗都不肯放過。
紀南岑條件反射的挺直了腰板,借著胳膊擋住腰側,就算扯得傷口鑽心眼子的痛, 也不敢表露出任何異樣。
屋子裡開了地暖, 空氣中瀰漫著香薰的味道,和自己常用的洗液調性相似。
蘇嶼汐穿著單薄的真絲長裙, 勾魂誘人的性感鎖骨曝露在光明之中, 雖卸掉了精緻的妝容,但蒼白的面龐不減絕美, 只是徒添了憔悴。
「你還知道回來。」似乎等待了一晚上, 她的責問不賦氣勢, 只剩難以化解的疲憊。
「我...我去弄了個防護面罩,走的比較急,忘了跟你說一聲。」
紀南岑向蘇嶼汐的眼神飄忽不定,根本不敢直視,明明是個滿嘴跑火車的老手,此刻卻顯得格外生澀。
「你的面罩很金貴嗎?是要現找材料現做呢,還是做的時候不能接電話?」蘇嶼汐強勢的逼問,周身散發著沖天的怨氣。
不會爆發的憤怒的最為恐怖,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卻似一道無形的巨石,重重的壓在紀南岑的肩頭。
紀南岑囁嚅著唇角,不知道怎麼回答才算是正確答案,她也沒辦法解釋關於任務的內容。
傷口伴著陣痛溢出溫熱的感覺,暗嘆不妙,只能裝作無意的用胳膊夾緊腰側,試圖止住鮮血的暗涌。
若是一直這麼站下去,只怕會弄髒茶几下昂貴的地毯,她不想讓蘇嶼汐看到自己狼狽不堪的一面。
「你早點休息,有什麼問題我們明天談好不好?」紀南岑的臉色越發蒼白,商量的語氣變成了無力的祈求。
蘇嶼汐冷冷地盯著她,那一汪澄澈里漸生出失望,失望自己等了一整晚的人,到頭來連敷衍的解釋都不肯給,連搪塞的理由都沒有。
沉默的凝視後,她轉身走進了書房,留下的又是一片涼透心的沉寂。
紀南岑化解不了這樣的矛盾,哀嘆著抱起醫療箱,匆忙躲進了客房的浴室。
脫掉背心時,被摩擦的傷口再次撕裂開,縱容習慣了疼痛,但還是忍不住的齜牙,連帶著額頭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就著背心揉作一團,暫時將傷口堵住,頃刻間,白色背心暈成了駭人的紅。
矗立在盥洗台前,鏡子映出她那殘敗不堪的身軀。
肩胛上清晰可見的槍眼,貫穿整個腹部的刀疤,整片背脊密布著凹凸不平的燒傷。
即便長年累月堅持訓練,讓她擁有讓人艷羨的肌肉線條,也無法掩住遍布全身的疤痕。
這些新舊交疊的傷痕,在無聲的訴說著,紀南岑曾無數次掙扎在死亡線上,也許她知道死神是什麼模樣。
把浸血的背心塞進嘴裡,她擰開酒精的蓋子,在沉悶的深呼吸後,毫不猶豫的朝著傷口灌注。
「唔!」擊潰神經的劇痛,化作鼻息間沉重的悶哼。
急促的呼吸牽動著起伏的腰腹,酒精在血肉模糊的傷口裡瘋狂作亂,混攪著鮮血散落了一地。
紀南岑不敢撕心裂肺的哀嚎,牙齒深深嵌入背心,唇角溢出的口水沾染了鮮血。
『砰!』
伴隨著一聲巨響,門被狠狠踹開,打破了沉寂,也分散了疼痛的注意力。
蘇嶼汐的臉上本是憤然與委屈,卻在看到紀南岑傷痕累累的身體時,化為烏有。
空氣凝固成冰,窒息感攀著心臟席捲了全身。
紀南岑狼狽的弓起背脊,她想把可怖的傷口藏起來,卻又無處可躲。
蘇嶼汐注視著鮮血如注的傷口,微張著唇似有什麼東西堵住了喉嚨,啞然的發不出一聲驚呼。
「我...」紀南岑的眉梢抽動,她想安撫被嚇到的蘇嶼汐,但心中騰起積壓的怒火,爬滿了神經,最終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嘶吼:「出去!!!」
是的,沒有人願意將狼狽捧在手心供人觀賞,即便是一向溫和又樂觀的小財迷。
蘇嶼汐沒有被爆發的盛怒震懾,反倒顫著指尖搶過了紀南岑手中的酒精,她不再糾結對錯,只是反覆的哀求著:「聽話,我們去醫院好不好?」
「不用,我自己能處理。」紀南岑冷漠的拒絕,消毒棉球的包裝怎麼也撕不開,在慌亂中失去了僅剩不多的耐心,終是負氣的將袋子砸在了地上。
人生富貴歲月靜好的大小姐,從沒遇到過如此棘手的問題,面對紀南岑固執的拒絕,她沒有選擇了順從。
「你是我的妻子,你有一半的命在我的手上,是你說的!」
「我說了我可以自己處理,你不要添亂!」
「帶你就醫是我的責任,我不想跟你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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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醫生提著箱子火急火燎的出現在門廳,「蘇總,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
「這麼晚讓你來一趟,麻煩你了。」蘇嶼汐難得言辭禮貌,領著醫生朝客廳走去。
紀南岑側身靠在沙發上,就算醫生來了,也沒挑起她的絲毫反應。
醫生戴上手套,不便詢問傷口的緣由,只是打上燈光檢查了傷勢,「太深了,需要縫針。」
蘇嶼汐擔憂詢問:「你能搞定嗎?」
「可以的,您要不去旁邊坐著等?傷口這麼嚴重,怕您看了會不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