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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綺夢閉上眼——而我,不過是遇見了至今唯一一件不想放棄的事情。
易墨。
是易墨啊。
悔就悔在,當初你萬不該來招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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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家誠然算是歆陽城裡的富貴人家,然則富貴人家多如牛毛,容蘇明家卻頗為特別,這家沒有看家護院的小廝,甚至沒幾個男人。
門房保根是個跛腳的男青年,平時除了看門也就做些掃灑庭院的活計;車夫紮實是個有案底在身的,曾經偷雞摸狗戲耍人家的姑娘,別家甚至都不敢僱傭他,也就容蘇明敢給他口飯吃。
姓容的男子倒是有兩個,容迦南是容家家生子,但容蘇明給他娶妻後就讓人搬出去住了,至於容泊舟,那就是個還沒長開的小破孩,端茶倒水尚可以,看家護院就差得遠了。
容家看護甚是鬆懈,所以容家養了一隻大犬,緝安司司正溫離樓親手調/教出來的看家犬。
蔡細妹就是摸准了小狗不在家的時候,正巧主院那一家三口上朋友家裡吃酒去了,她打發走所有下人,才偷偷把人領進迢星居。
之前有過幾次,即便是容蘇明和花春想在家,但那大犬不在,她也是順順利利與情哥哥會了的,這次本應更順利,孰料卻被人當場捉住。
稍微聰明些的人都能看出來這是個十足的陷阱,但是蔡細妹到底不識字沒讀過書,被當場捉住後完全失了方寸。
迢星居的院子裡,衣衫不整的姑娘跪在地上連連求饒,求放她和孩子一命,卻始終不敢抬頭看容蘇明。
容蘇明心底生出股厭惡,反而不是對蔡細妹。
是對她背後的那些人,比如把蔡細妹送來容家的那綠甲婦人,比如來會蔡細妹的這個男人,比如答應此事的蔡細妹的家人,比如絞盡腦汁想讓豐豫低頭的容黨和吉榮夫婦。
男人把責任一股腦都推給蔡細妹,說她勾引,說她浪蕩,說她恬不知恥,說她應當被浸豬籠點天燈,但求容家阿主饒命。
在蔡細妹六神無主且不知所措的哭求聲中,容蘇明心有不忍,單手按住了額頭,吩咐候在旁邊的紮實道:「去請表少爺來,今日他司台當值,就說家裡進了賊,叫他帶人來拿人。」
「喏。」紮實叉手唱喏,將手中砍柴刀遞給保根,示意保根看好地上那個被打得鼻青臉腫動彈不得的男子,他出門去請表少爺。
「不不你不能報官!」地上那個被綁的嚴嚴實實的男人再次嚎叫起來,像條離水的鯉魚,撲騰時候身上余肉晃來盪去,看得人噁心。
他嚷道:「你容大東家的女人大著肚子偷漢子,叫人知道你不嫌丟人啊,丟死人了好不好,你不能報官,你不可以報官的,細妹會一屍兩命的啊啊啊!!」
聽著還挺像那麼回事,不知道是誰剛才把責任推的一乾二淨的。
紮實已經跑出去了,男人徒喊無用,且聲音惹人心煩。容蘇明擰眉,叫保根和改樣把男人拖去關在柴房,起身過去扶起地上的蔡細妹。
「你被人騙了,我曉得的,」容蘇明把人扶坐到椅子裡,無有半句問責,反而道:「當初在西就的時候,是誰把你帶去我跟前的?或者說,你是如何到豐豫里做事的?」
蔡細妹被嚇得不輕,滿腦子的情情愛愛猝然消失,聽著方才男人說的話,她終於回想起村子裡那個偷漢子的女人被吊起來曬死在祠堂的模樣。
嚇破膽的人哆哆嗦嗦半個字都說不出來,除了哭就只剩哭。
容蘇明卻也耐心,解釋道:「莫聽那男人胡言亂語,雖你帶著身子被送來我家來,但卻是以客人身份住在這裡,如今你是否偷人,當憑我一句話耳,我既叫家人去報官抓賊,便是不想拖累你進來,蔡姑娘,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蔡細妹不知如何想的,渾身抖得篩糠般,硬是坐不起來,還差點從椅子裡出溜下去,開始胡言亂語:「我我我我我……我嫂子打打打,打過你家的,家的丫鬟,還還,還把你給的東東西偷賣了!」
冷汗,豆大的冷汗從蔡細妹額頭淌下來,小姑娘面色慘白,似乎隨時都能眼一翻上那邊去。
容蘇明反應快,抱起人就往起臥居衝去,「改樣快叫大夫進來!」
……
迢星居燈火通明,嘈雜人聲依稀傳來主院,花春想歪在臥榻上給如意打扇子。
小丫頭不僅睡得滿頭大汗,身下的小毯子都濕了兩次,才剛換成乾燥的。
前面門窗都關著以隔去外面嘈雜,即使開有天窗,屋裡還是有些悶熱,青荷過去推開了衣屏後面的隱門,有把驅趕蚊蟲的香爐點一個放在了隱門的門帘後。
夜風進門,被衣屏當下直來直去的涼意,從旁散開,屋裡很快消了那份讓人不愉快的沉悶。
花春想卻還是有點情緒低落,困了也不想睡,道:「青荷你也回去睡罷,那邊再亂也亂不到這裡。」
青荷搖頭,看一眼坐在馬紮上托著臉睡覺的穗兒,低聲道:「我們還是守在這裡罷,家裡有人進進出出的,您和孩子兩個我們不放心,阿主也會擔心的。」
「她擔心個什麼勁,」花春想別有所指,也沒意識到自己話里的醋勁兒,喃喃道:「左右那孩子又不是她的,你聽聽那邊的熱鬧聲兒,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多心疼呢。」
「主母跟我說笑呢,」青荷把冰鑒的口子又關小了些,夜太深,已經不是太熱了,「阿主對您和如意小阿主的心,咱們都是看得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