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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蘇明倒杯水,端過來遞給花春想,自己則轉身坐到矮榻的另一側,抄起手靠到靠枕上,道:「你想問,我知不知道溫家兩口子最近關係如何?」
「嗯,」花春想點頭,垂下眼道:「葉姐姐是好人,好人得有好報才行,不然人心如何平?」
若是好人不得好報,會讓人心不平,會讓人意難平。
「你這姑娘啊……」容蘇明臉上笑容無聲中多了幾分苦澀,抄在袖子裡的手下意識地摳著手心。
猶豫片刻,她低聲道:「事情罷,的確是有那麼一兩件,但不是你聽說的那個樣子。」
綺夢,與方綺夢有關。
方夫子和閆夫子家有三個女兒,老大隨爹老二隨娘,唯有老三中和二親優點,自幼冰雪聰明,活潑可愛,確然是個人見人愛的傢伙。
對於方綺夢而言,家中父母恩愛,姊妹和睦,生活學業皆都順遂,本來一切都很平靜,直到她十四歲那年春。
忙假某日,幾位同窗學友商量好共去城外玩耍,方綺夢家住的遠,便最先跑去青玉坊,找住在這裡的一位朋友。
不巧,到了朋友家她里才知道,朋友和爹娘外出還未歸,她想先去另一個朋友家等,卻被朋友的哥哥堵住了離開的門和出去的路……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
十四歲的方綺夢自幼被爹娘教養為閨中千金,學過縫衣做鞋,學過琴棋書畫,學過掌家算帳,學過相夫教子,卻唯獨沒學過如何面突發意外。
事後,朋友哥哥用各種方法威脅她不能教第三個人知道此事,否則讓她身敗名裂,唯剩死路一條,十四歲的方綺夢六神無主,軟軟弱弱任人擺布起來。
小小姑娘,苦辱不敢言,還是近友容蘇明最先發現的不妥。
比如她發現方綺夢在課堂上會無端發呆,會課下不和人說話,還會躲起來偷偷哭泣,重要的是,她發現方綺夢刻意避著平素好友,開始獨來獨往起來。
容蘇明自幼認識方三,大知這廝這些舉動已屬行為異常。
書院又一次休沐,容蘇明拉上溫離樓跟蹤方綺夢。
自碧林書院下來,未見方家馬車來接他家三姑娘,方綺夢獨自下山,斜挎書袋拖著步子,走了很久很久,最後來到城南一座廢棄城隍廟。
方綺夢行為舉止鬼鬼祟祟,更引得跟蹤二者疑惑重重,兩人尾隨而來,更加鬼鬼祟祟幾分。
二人並肩趴在殘垣斷壁的隱蔽處,緊緊盯著薄暮之下的破城隍廟。
破廟所在乃是處廢棄之所,它前後左右皆為人棄,估計放聲大叫也不會被人聽到,且此時盛夏,雜草叢生不說,蛇蟲鼠蟻怕是更也不少。
方三是一個十成十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小姑娘家,放假之後不回家,她獨自來這種破地方做什麼?
容蘇明眉心緊蹙,似乎準備隨時衝出去拉方綺夢,旁邊溫離樓,則是已經握住了特意別在腰間的匕首。
而一襲青衣的方小姑娘,才走進髒亂破敗的城隍正殿,就被斜刺里衝出來的東西箍住身子,胡親亂啃起來。
溫離樓神色一凜,一把按住要衝出去的容蘇明,氣聲提醒道:「她是自己來的此地,而且沒有絲毫反抗之意!」
「!!!」容蘇明牙關緊咬,與按住自己的溫離樓力氣相抗,眼底驟起的怒火幾要生生噴出。
二人無聲爭執,廟裡已經到了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地步,溫離樓的話在容蘇明腦子裡炸開,她被溫離樓抓著一條胳膊掙不開,另一隻手的手指甚至摳進了泥土築成的牆壁里,血從指甲縫裡流淌出來,滲進牆土。
「那是,那是我至親好友,我視之如小妹的至親好友!」容蘇明腦子裡跟被人用狼牙棒攪和了一大通般,短時間內無法冷靜無法思考。
幸好拉溫離樓同來,她比容蘇明鎮定得多,或者說,她和方綺夢,畢竟才只認識兩三年……
沒多久,那男子走了,容蘇明依舊沒能冷靜下來,一直被溫離樓緊緊按著,直到方綺夢收拾乾淨,抱著自己一瘸一拐走出城隍廟。
歆陽城城南是貧民聚集地,溫離樓就住在這邊,便和容蘇明一起,在方綺夢回家路上把人劫到了自己家裡。
溫離樓父母早亡,家裡連院牆都破得形同虛設,住的地方也只有一間搖搖欲墜的破茅草屋。
把人推進屋裡,容蘇明雙手握拳,夜幕里叫人看不清她神色,只能聽出來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冷硬,「我倆都,都已經看到了,你最好實話實說,是為人所迫還是……還是你情我願!」
溫離樓關好屋門,借著窗戶外透進來的殘光,扶著木頭人般的方綺夢坐到屋裡唯一的一張凳子上,道:「蘇明,你先冷靜一下,」
轉而溫聲問方綺夢,道:「那個男的,是苟小蓮的哥哥?」
方綺夢就這麼坐著,一動不動,好似根本沒聽見旁人說話,假若此時有些光亮照明,屋裡二人就能看見她空洞無神的雙目,宛如將死之人。
少女久久不語,容蘇明氣得右手手背重重往左手手心裡摔,「方綺夢你說話!」
破屋子裡的動靜引來旁人注意,一道少女的聲音,冷冷從外面不遠的地方傳進來,「狗溫樓,是你回來了麼?」
「嗯,回來了,」溫離樓兩大步走到緊閉的屋門後,手搭上門閂,頓了頓又裝作不耐煩的樣子,冷聲回答道:「沒事別煩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