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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齡經年在外奔波忙於生意,自是不碰陽春水,但卻熟諳許多菜譜以及多地菜品,處理螃蟹對她來說簡直小菜一碟。
奈何花大掌柜屬於動嘴不動手類型的,她就搬個馬扎坐在廚房門裡,半邊身子照著光,邊和坐在門墩上啃胡蘿蔔頭的如意玩耍,邊指點著花春想等主僕三人在旁邊收拾螃蟹。
如意老想來抓竹筐里五花大綁的大螃蟹,被她阿姥一次次按回門墩上坐著,最後急眼扔掉了手中被啃得坑坑窪窪的胡蘿蔔塊,握著小拳頭跟她阿姥厲害:「咋咋咋咋咋咋咋咋!」
花齡一愣,食指指腹不輕不重戳在小丫頭腦門上,笑道:「你還跟我厲害起來了嗯?誰教你的本事敢跟阿姥臉紅脖子粗?小妞妞再厲害打你屁股哦。」
如意揮動小胳膊,直勾勾朝她阿姥做出「打你」的動作,打完之後把手舉到腦袋上抓啊抓,道出一串兒清晰無比的字來:「打打打打打打打打打!」
「你打誰啊,嗯?」花齡捏住如意的兩個肉乎乎小臉蛋,忽而向身旁幾步遠處蹲著的人嘆道:「小孩子的臉哈,她就是光滑細膩,上回如意自己抓流血結痂的地方……來我看看——果然吶,這恢復的連個印子都尋不見了!」
花春想正在努力處理螃蟹,衣袖高高挽起,聞言用小臂把額前垂下的碎發蹦到旁邊,道:「幸虧她恢復得好,沒留印子,容昭還跑去秦大夫那裡給她尋了膏藥回來擦,誰能想到哇,這麼個小不點氣性那般大,鬧脾氣起來連自己的臉都抓,更別說那天還咬傷了容昭,」
說起這個,花春想朝如意似真似假地鼓嘴生氣,扭過臉來同母親花齡道:「要不是當時容昭攔著不讓,我早就捶她個小犟丫頭了。」
天真爛漫勇猛無敵不知自己曾經多少次差點挨揍的如意小丫頭初心不改地在挨打的邊緣反覆試探著——此刻,她已經趁著她阿姥不注意而再次站起身朝螃蟹發起了攻勢,然而出師未捷身先摔,啪嘰一聲,長使小妞淚滿襟。
摔疼了。
「哇——」一聲嚎啕痛哭瞬間響徹容家廚房,凡是家裡聽見聲兒的人,無論大人還是小孩兒,皆都拿啥丟啥地都往廚房跑來。
鋪有青磚地面上掉著根細卻硬的螃蟹腿兒,如意摔倒時正好一巴掌拍在它身上,把嫩乎乎的小手搓破了皮。
哭的可慘嘍。
花春想忙不迭用鹼水洗乾淨腥髒的雙手,心疼地抱著如意哄著,邊同圍在門口的人道:「沒事沒事,如意只是摔了一跤,你們都各自忙活去罷,午食估計會晚點,咱們吃螃蟹——巧樣,你莫走。」
巧樣邁步進門,分別向花齡和自家主母叉手,道:「主母您吩咐。」
如意的哭聲已經從哇哇哇轉變成嗚嗚嗚,只是揪著花春想衣襟一個勁兒往她阿娘懷裡鑽,這是餓了要吃奶奶,或者是求安慰要吃奶奶。
花春想道:「我抱她抱會兒,你幫青荷收拾螃蟹罷,仔細耽誤時間錯過午食。」
改樣唱喏,淨手後坐下來和青荷一塊收拾螃蟹,廚房裡恢復此前的忙碌。
花齡雖然會做飯但她極少靠近灶台,機緣巧合下,深得她廚藝真傳的人,不是經年在學堂讀書而不常住家裡的花春想,卻正是花春想自幼的伴穗兒。
花齡抱著胳膊坐在門口曬太陽閉目養神,青荷與改樣頭對頭坐在旁邊收拾竹筐里五花大綁的今秋頭一批螃蟹,穗兒圍著襜衣在灶台前做蟹,門外投進來的光束里飄浮著肉眼可見的細小塵埃,花春想奶著孩子在這邊的空地踱步。
如意剛開始時的確認認真真吃了會兒,得到安慰不哭之後,小丫頭沒多久就開始咬著花春想玩。
她朝阿娘舉起小手手,搓破皮的地方滲出細細血絲,嫩生生的油皮捲起好幾道,傷口邊邊還沾著從地上蹭來的沒洗乾淨的灰塵。
「痛痛呀,阿娘給如意親親叭,」花春想低頭親吻女兒的小手心,親過後嘴巴就在如意手裡拱著,「阿娘親親如意就不痛痛了,如意說是不是?」
如意:「咦?」
手心裡,阿娘的唇溫軟,如意好奇地抓住說起話來一動一動的阿娘的唇瓣,嘴巴鬆開她阿娘,眨著大眼睛乖巧嘟噥道:「美美阿——兩!」
阿兩?
花春想一愣,旋即粲然笑起,疊聲追問道:「如意,寶貝,你剛才是不是叫的阿娘?」
「……」如意再次咬住她阿娘,繼續認真吃奶奶,只留給花春想一個一鼓一鼓的側臉以及肉嘟嘟的小臉蛋。
花春想卻激動道:「如意喊阿娘了!」
穗兒離得近,舉起手裡的大勺子頭一個積極響應:「我聽見啦!如意真的叫了聲阿兩呢!」
改樣和青荷抬起頭看過來,神色略有些迷茫,顯然是因為離得遠而沒聽見。
「都一歲好幾天的年紀了,可是敢學會叫聲娘出來,」花齡睜開眼看過來,用悠悠的閒適遮擋住了內心忍不住的小期盼:「如意如意,喚聲阿姥來聽聽。」
如意:「……」
吃著奶奶的如意在虛空中晃了一下腳丫子——我不懂我不會我還只是個正在吃奶奶的孩子你最好不要這樣為難我我勸你善良,阿姥。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閱覽。
好事多磨。
如意:我還得再摔幾跤才能有學會走路的一天。
容昭:又是媳婦親閨女而我不在家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