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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春想閉目養神,道:「替她說話,你何時竟也叫她收買去了?」
「奴的身契主母可拿好了,」青荷也跟著玩笑道:「仔細哪日沒放好叫奴給偷拿了,便改賣到阿主那裡效忠去呢。」
花春想無聲微笑,覺得這樣和青荷說話的場景有些熟悉,不過那時年少,身邊可沒有如意這個睡姿肆意得就快飛天的如意小魔頭。
她道:「白日才跟容昭說你為人辦事最是牢靠,瞧瞧,話音剛落你就跟我插科打諢起來,幸好容昭不在,不然我這面子往哪兒擱?」
青荷頗帶揶揄,道:「自然是往阿主那裡擱嘛,阿主肯定兩手捧著。」
「捧著捧著!沒掉!」那邊睡覺的穗兒說著夢話猛然醒來。
她不知夢見了什麼,或許還結合和了青荷的話,驚醒過來發現自己方才在做夢。
「夫人還沒睡啊……」穗兒捂著嘴打哈欠,淚眼婆娑,卻也沒忘記操心,「小姑娘的尿兜換不換?」
「先不換,」花春想也跟著打哈欠,似乎被穗兒傳染的,「估計過會兒她就醒了,醒了再換罷。」
青荷沒忍住,也跟著打了個哈欠。
不經念叨而從睡夢中醒過來的如意甜甜一笑:「噠?美美。」
花春想低頭看,方才還在睡覺的小傢伙此刻精神滿滿,兩腿高高翹起,一手抱著腳丫子,一手揪著她寢衣,眼睛亮晶晶的。
「得了,」她阿娘嘆道:「咱們如意小魔王要出山了。」
……
整夜忙碌,容蘇明拖著步子回來時天色已泛出魚肚白,屋裡只有花春想摟著孩子在睡覺。
還有點時間,容蘇明脫了外袍沿臥榻邊躺下來,還可以眯會兒。
這般輕微的動靜還是擾醒了花春想,孩子已經睡得自個兒翻到了角落裡,她把小毯子重新蓋在女兒肚子上,翻身過來直接撞在容蘇明懷中。
「那邊都處理完啦?累不累?」剛醒過來的姑娘聲音沙啞,無意間的語氣帶幾分撒嬌,甚至還有幾分嬌媚。
「還好,」容蘇明微收手臂,把人往懷裡緊了緊,懶洋洋道:「要是覺得吵,咱們就上別處住兩天去,目下是沒法送她走,沒哪個地方比咱家更安全,她一兩天也挪不得動不了。」
「就知道會是這樣,」花春想把臉往那方肩窩拱了拱,只有淡淡奶糖香,說明這傢伙沒往跟前湊,「不過你還算乖,我就大人大量不追究了。」
「嗯。」容蘇明閉著眼應了一聲,呼吸漸趨綿長,眼睫投出小小黑影,腦袋微微歪著,似已睡著。
忙碌通宵,自該是很累。
未幾,花春想緩緩抬頭,輕輕親吻了那輪廓清晰且看似冷硬的下頜。
「你不是心思周密麼,」她抬手描摹這人恬靜的睡臉,喃喃道:「那你就再細緻些罷,阿昭吶,拜託你了,就再細緻些罷……」
67.長久心思
事分輕重尚有由,人分貴賤時何處辯大同?
多年前,迦南父親為容家奴,為他人惡意報復打死於窮巷,容蘇明帶迦南至公府擊鼓報官,緝安司不予立案,經多番上訴申冤,公府大人終究還是一紙公文下發,殺人者償奴主容蘇明錢八百文以結案。
容蘇明跑去緝安司找熟諳晉律的友人溫離樓,她將人攔在緝安司「明鏡高懸」匾下,聲聲質問道:「國既行大同,緣何殺人償命而奴死償錢?」
時溫離樓乃小小一武帥,始助打火隊打火而歸,灰頭土臉,狼狽之至,唯剩一雙眼睛黑白分明,她沉默須臾,認真回答道:「某盡畢生以求之。」
隔過數載,再見家奴為他人欺,容蘇明未上前制止,而是回家喊了正在做課業的泊舟出來。
她靠在門口朝不遠處那幫圍攻桂枝的紈絝少年抬下巴,吩咐泊舟道:「把桂枝帶回來,無妨動手,打傷了阿主為你償。」
桂枝被一幫近齡的富家子圍在棵老槐樹下當靶子練彈弓,一挑五六七八個泊舟當然打不過,便從腰間掏出彈弓準備朝某個小伴當打過去。
一子未發,身邊猝而掠過陣衣風,待泊舟定睛一看,那廂只見個青衣少年已經開始和人幹仗了,至於那人手裡掄著打人的傢伙什......是個書袋?!
沒等那幫小孩喊的援軍趕來,二挑五六七八的仗已經幹完,青衣少年拉著泊舟和桂枝一溜煙兒跑了。
容家主院裡,青衣少年脫下扭打中扯壞的輕紗外披扔到石桌上,撩起銅盆里新打的井水嘩啦啦洗臉,涼水直撲臉上淤青,這孩子似乎不知道疼似的。
石桌前,與寒煙同來的方綺夢施施然笑問容蘇明道:「這架勢,比之她『爹』當年如何?」
那廂的容蘇明正蹲在石階下翻藥箱,扒拉許久才找出兩小瓶活血化瘀的膏藥來,起身朝那邊走過去,道:「下手誠然夠狠,心思尚猶不及。」
「我娘說,你們和我爹兆聯都是碧林書院同窗,」寒煙隨意洗洗,擦了水漬轉回身來,問道:「那你們可知我爹是否和姓溫的結過仇?無論是哪方面的。」
方綺夢:「......」
容蘇明:「......」
「你今歲多大了?」容蘇明把手裡藥瓶拋過去,行至一半的腳步自然而然轉向石桌,委身坐在方綺夢對面。
寒煙把小藥瓶拿在手裡拋了拋,坐過來捏了快點心吃著,咧嘴道:「十歲。」
容蘇明招手叫泊舟坐到跟前,拿出另一瓶藥膏給自家小孩兒上藥,不冷不熱道:「某與令尊素不相識,若無事,汝便領了謝錢回家去罷,啊,你手裡糕點已抵得上要給你的謝錢了,直接回家去罷,打人的醫藥錢也不讓你賠了——改樣,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