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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綺夢撐住額頭擺了擺手,「走罷走罷,不會找你媳婦要飯錢的,」心既生感慨,三姑娘的話就直接到了嘴邊,「溫離樓,你媳婦是怎麼受得了你如此小氣的?」
其實溫離樓並不小氣,方綺夢只是樂得調侃罷了。
「錢難掙屎難吃唄,」溫離樓挑眉,不以為意,「我要是有你和容道長的半點本事,兄弟天天請你吃涌金樓都不帶含糊的。」
方綺夢掃一眼面前的「杯盤狼藉」,無奈認栽,道:「行了這位官爺您告退罷,我想自個兒靜一靜。」
「好呀,那你靜罷,我走啦。」手下武侯們已捉了人帶走,溫離樓摳摳袖口蹭上的江泥,乖乖離開酒家回往城裡去。
經溫離樓這麼沒心沒肺地一打斷,方綺夢誠然沒了此前愁緒,又隨意吃下幾口溫酒,被透進來的夜風吹得有些頭疼,她乾脆管酒倌兒要下間房,蒙頭睡覺去了。
萬般沒料到,這一覺睡下來,叫醒自己的竟然是容蘇明。
「我沒做夢罷?!你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你事情解決完了?」方大總事手腳並用爬起來,身上還裹著被子,肢體語言不盡能表達心情,她只好通過張大嘴巴來反應自己此時看到大東家的驚詫之情。
容蘇明手裡捏著封信,直勾勾遞到方綺夢面前,「行至潯旺境內時,正好遇見雲醉去往朝歌的官船暫停潯旺碼頭修整,船上有人托我捎封信給你,但是我想著你若抓緊時間去追一追,或許還能追得上那船。」
「!!」方綺夢腦袋忽然一陣暈眩,抓過信就往外沖,跑開兩步又拐回來穿衣裳,「我告兩天假,我爹娘尋我就說我到外面跑生意,一切等我回來再給你解釋……」
衣裳沒穿好,話音沒落地,追風的三姑娘就已經不見了人影,容昭撓撓手背,覺得不用方綺夢說她就已經猜到了一二。
改樣正好敲門進來,「阿主,外面都安排好了,二房三房請您朱雀畫舫一敘。」
「如此,」容蘇明抄起手和巧樣一道往外走,下樓梯時,她突然低聲問身後的人,「巧樣,你還記不記得我爹的模樣了?」
未待巧樣回答,容蘇明短促地冷笑了一聲,「我已經不記得了,我甚至連阿箏的模樣也快忘記了……」
而那些要掙扎的,要獲取的,要捨棄的,要選擇的東西有太多太多,時間久了,人就會被困在某個看不見摸不著的籠子裡,連衝出去的想法都妥協著想放棄。
民不與官斗是其次,他們容家祖墳上冒青煙才出來個像容昱那般大的大官,容家人為了容昱以及容氏的面子,私下裡矛盾就算再大,他們這些人明面上也總要過得去。
去過一趟朝歌后,見過堂兄容昱後,容蘇明還是妥協了,她的骨氣,她的執著以及她的堅守,似乎統統敗給了權勢。
從朝歌回來的路上,她也不止一次問自己,你怎麼能鬆口呢?你怎麼可以向他們服軟呢?你這樣做對得起你父親,對得起阿箏,對得起你自己堅持的那十年歲月麼?
她一遍遍問自己,感覺有雙手都快把她靈魂撕裂了,可她依舊如何都得不出答案來,她既不願原諒那些做錯事請卻不願認錯的人,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大不了豁出一條性命去。
不是放下過往太難,是放過自己太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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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出不滿三十天,容蘇明下午回到家時,發現女兒已經完全變了,眉眼臉蛋兒都長開不少,模樣竟愈發像她。
「還是胖些好看,胖些可愛啊……」容蘇明看著搖床里熟睡的孩子,老想伸手碰碰如意。
被花春想拉住胳膊,「你可別千萬千萬碰她,好不容易才睡著的。」
「如意還是一直睡?」容蘇明拉住花春想的手捏了捏,覺得姑娘瘦了不少。
花春想道:「一天不過統共才十二個時辰,你閨女就能實實在在睡十多個時辰,而且還是不分晝夜那種,為數不多的能清醒著玩耍的時候,她還偏偏是在深夜裡頭,」
說著抬手按眼角,好一副委屈巴巴地小模樣,「你既然回來了,不去今夜就替我看會兒孩子罷……」
「好。」容家主笑,答應得簡直是前所未有的乾脆又利落。
是夜,當姑娘被一遍遍需要,到最後腦子裡一片空白時,她這才慢吞吞想起歆陽商行里流傳的一句話來。
當你想從豐豫容蘇明那裡討得點什麼好處時,就必得拿更多的東西來交換。
冬月濕冷,姑娘滿身汗濕,收拾過後再也不想動半下,閉著眼睛困意漸興,卻被人捏住鼻子不得呼吸。
她哼哼唧唧推開那隻作怪的手,裹著被子往遠處滾去,身後的人竟然隨後擠過來,她再挪,那人就再擠。
姑娘翻過身來用力推容蘇明,她忘了,自己和這無賴睡在一張臥榻上,如何都躲不開的,「你心裡委屈其實可以和我直說的,我不會等著看你笑話也不會嘲諷你,如此法子惹我注意忒幼稚了幾分。」
被嫌幼稚的人:「……」
「我輸了,」容蘇明把氣呼呼的姑娘摟進懷裡,強忍一路,開口就濕了眼角,「花春想,我答應容昱夫婦,要和二房三房冰釋前嫌,花春想,待我百年之後,永遠也沒臉見我爹和阿箏了,甚至我連簫姨娘都沒臉見了……」
花春想摟緊這傢伙,心裡陣陣酸疼。
她也不知該如何進行勸解,只好試圖疏導,「以前你曾說,溫離樓提醒你要小心大魚吃小魚,可如此以後你就不需要為這件事擔心了,這也算是個機遇,是太多人的無法求,也是太多人即便萬舍也有不了的一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