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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上次平地摔磕腫嘴唇還是和易墨那廝一起出去遊玩的時候,她被支棱起來的地磚邊沿絆了一下腳,直勾勾將臉拍在了易墨的後背上。
易墨轉過身來,不過是似笑非笑看她一眼,她就捂著鼻子慌忙後退,卻在轉身佯裝去和畢遙說話時平地摔了個狗啃泥,磕腫了嘴……
方綺夢現在不太想回憶過去的事情,她不等站穩就掙開畢遙的手而直朝那邊黑色的角門衝過去。
擺手打發畢遙的時候,方總順手把馬鞭子也一併扔了過去,「街口廖家茶棚等我一刻鐘,沒等到的話你就先回鋪子忙去罷。」
話音未落,人已奔至那角門。
只見方總抬起手就是咣咣咣幾拳砸門,那氣勢有如馬匪過境寸草不留:「開門開門,我方家老三!」
門後腳步聲由遠及近,幾聲咔噠聲響過後,一扇角門吱呀開了條僅容一人側身通過的小門縫,方綺夢閃身而入,動作敏捷而靈活。
畢遙牽著兩匹馬,仰起臉看看灰不溜秋的天色,收回視線時又忍不住打量了幾眼那爬滿枯藤的灰白色高牆。
這冬吶,冷。
話說那悄摸給方綺夢開門的,不是別人,正是這座院落的小主人葉寒煙。
「你要是能尋到他才叫怪呢,」寒煙在前面引路,莫名壓低著聲音,像做賊:「昨兒個半夜突然回來的,滿身泥污,說是追嫌犯跑進蘆葦盪,陷進了沼澤,」
說到這裡,寒煙嗤笑:「我就不曉得哪個陷進沼澤里還能像他般全須全尾出來,還是說嫌犯腦子被驢踢了,一被人追就自找死路往泥潭裡鑽……」
方綺夢抱著胳膊跟在後面,覺得有必要為老溫解釋一下:「以前人犯事,被查出來的話就帶著行李往十里蘆葦盪里那麼一鑽,公府不會認真去搜蘆葦盪,便裝模作樣走走過場作罷,待風頭過去後,誰還記得蘆葦盪里哪個傢伙曾犯過什麼事?殺人放火、提燈夜遊……」
殺人放火,提燈夜遊。
「你還是別說了,我雞皮疙瘩都出來了,」寒煙被嚇得生生打了個寒戰,終於把方綺夢領到了她家的東屋門前,道:「他就在這屋睡,你去拍窗戶,准能把他給叫醒。」
抄著手走近窗戶,側耳就依稀可聞屋內輕微鼾聲,方綺夢無聲嘆氣,拐回頭來攬住寒煙肩膀同她一併走向北屋。
「我時間充裕,等得起你爹一個囫圇覺,」方綺夢道:「就先讓她睡罷,睡醒了老娘再找她說話。」
行至北屋門前,方綺夢邁步而入,寒煙則並著腿蹦過門檻就跳進了屋,少年人,時時刻刻都能尋出點淘氣事來做做。
「方大你喝水——」小大人兒似的孩子為她方大斟茶,又踮起腳從物架上取下個盒子,將裡頭東西拿出來與她方大吃,「都是我阿娘給弄的零嘴,喏,這種芝麻團是我阿娘剛做的新口味,裡頭還包了豆沙,你嘗嘗……好吃麼?」
一口咬掉半個芝麻團的方總捂著嘴,邊怕芝麻掉,邊連連向寒煙點頭,兜著嘴裡未嚼完的芝麻團含糊道:「我這才離開多久呀,怎生感覺錯過了好多美味吃食?」
寒煙捏了顆花糖丟進嘴裡,咬著糖塊道:「沒關係,我娘每隔三四天就會搗鼓點零嘴出來,屆時我給你留好吃的!」
方綺夢拍寒煙腦袋,嘿笑著欣慰道:「還是我煙孝順,知道給她方大吃好吃的。」
寒煙頂著倆鬆散散的雙丫髻,趴到桌邊好奇道:「你找他是有什麼事呀?」
「誰?」方綺夢故作糊塗。
「嘶……」寒煙輕嘶一口氣,抓抓臉朝屋門努嘴道:「就是他嘛,你不就來找他的嘛。」
方綺夢學著寒煙的樣子朝屋門努嘴,促狹道:「她她她——她溫離樓,你『爹爹』,嘿,你喚她一聲『爹爹』你就掉兩斤肉是罷。」
「誠然是不掉肉的,」寒煙悻悻地蹭蹭鼻子,「但是你莫岔開話題,我聽巷子裡的人說了,我娘前日在醫館和人發生口角,但我琢磨了琢磨,覺著你……」
寒煙歪起頭,似乎是在尋找合適的措辭,停頓須臾,她道:「你今日來後我方確定,你是來找、找他算帳的。」
「哎呦!——」寒煙雙手抱住腦袋:「打我幹嘛?!」
方綺夢手肘撐在桌沿,咯咯咯笑得肩膀直抖:「就憑別人幾句話你就能琢磨出我的意圖來?我煙吶,你可別跟你方大逗樂子,說,是不是你阿娘跟你老子說什麼,讓你給聽見了?」
「我逗你做什麼,」寒煙一臉委屈相,甚至還暗戳戳往旁邊挪了立下,生怕方綺夢一伸手再給她來一巴掌,「這麼簡單的事情是個人就都能看出來,」
「你看哈——」說著,小孩兒滿臉嚴肅地開始分析,那神色幾乎和溫離樓一模一樣:「孩童被拐案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狗溫樓挨罵更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我娘早不發飆晚不發飆,偏偏你一去她就怒了,我了解我娘,她絕對不是那種會因為幾句話就跟人吵架的,那麼深究原因的話,她吵架就是和你有關,」
小傢伙聳肩攤手:「如果這還不算什麼,那麼你今天通過我來找狗溫樓,就是直接暴露了你的意圖,方、大。」
她方大:「……」
她方大:「我煙吶,你好聰明哦!」
寒煙揚起下巴:「那是——」
方綺夢微笑著說出後半句:「不愧是她老溫的閨女,腦袋就是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