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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綠川先生昨日來電
,預訂了一束玫瑰花,成為了這一整周花店接待的第二位客人,第一位是隔壁老太太的金銀花,她要拿去泡茶喝。
諸伏景光來到花店的時候,看見的就是中露靠在椅子上打盹。
她在睡夢中依然維持著溫柔賣花女的人設,穿著白裙子優雅地靠在椅子上,如果不是親自走上前看,旁人可能會以為她只是倚在椅子上曬太陽。
暖洋洋的正午陽光正好撒在她的長髮上,閃爍著像是湖面波光粼粼的細碎陽光。
她低垂著頭,周圍一片安靜,似乎可以聽見她的睫毛微微顫動的聲音,偶爾一隻路過的小鳥撲騰著翅膀落在花店擺在門口的花束上,在垂下來映照一片的陽光里扇出一小塊陰影。
店員小姐從店裡面探出頭來:
「老闆……」
她的第一個音節還卡在喉嚨里,就看見綠川先生遠遠地沖她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
小聲點。
他用口型暗示道。。
於是店員小姐又緩緩停下來推開花店玻璃大門的手,縮了縮脖子,小心翼翼地看了他們一眼,又轉身回到店裡忙碌自己的活。
但是門上掛著的風鈴卻沒有像人一樣通情達理,在店員小姐觸碰到門的那一瞬間,風鈴就像接收到特殊訊息一樣準備擺動,
店員小姐轉身的一瞬間,諸伏景光的眼睛就敏銳地感覺到了那一絲觸動,風鈴長長的就像拖著一條毛茸茸的尾巴,裡面的鈴鐺一層又一層,就像古塔里會重複響起的鐘聲。
風鈴第一次沒有奏出清脆的樂章,有人快步跑了過來,將它的微微顫動遏制在了搖籃里。
風鈴被人為地停止了顫動,環境中安靜得仿佛只剩下陽光的呼吸。
中露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模模糊糊地閃過一個身影。
「啊……是……是綠川先生吶。」她揉了揉眼睛,從椅子上拘謹地站了起來,「抱歉,我不小心睡著了,你應該叫醒我的。」
「看你睡得很香,不忍心打擾你。」諸伏景光正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手裡拿著一份當天的報紙閱讀,「我並沒有要緊的事情,等一會也沒關係。」
「不好意思,你是來拿花束的吧,我其實早就給你準備好了,你問問店員小姐也是可以的
。」中露有些抱歉地笑了笑,忙去花店裡面為他抱來了玫瑰花束,她細心地將花束的包裝紙整理平整,在麻繩上貼上了一個小小的祝福卡片。
「很漂亮。」諸伏景光從她的手裡接過飽滿的花束,發自內心地讚嘆了一句,「謝謝你,你一直都在幫我的忙。」
「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中露溫柔地說,「都是你一直來照顧我們店裡的生意。」
「舉手之勞而已。」諸伏景光笑了笑,他無意間一轉眼,卻發現桌面上擺了一個小小的餐盒。
餐盒半開著蓋子,裡面盛了一些土黃色的,就像是被螞蟻刨過的泥土。
中露注意到了他的目光,連忙有些尷尬地蓋上了餐盒。
「原來你們的花店,平時都是把泥土放在這個盒子裡的嗎?」諸伏景光收回了目光,嚴謹地點頭道,「用餐盒當作密封的容器,原來這樣就能保持泥土的濕潤和衛生嗎?」
中露感覺自己盡力維持的溫柔笑容快要碎裂了,她就怕自己忍不住情緒爆發,只能微笑著一字一頓,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句話:
「這是我做的燕麥粥。」
「不好意思……」諸伏景光有點慌張,不會是自己的看錯了吧……他在心裡默默猜測,如果真是視力有問題的話這個臥底還怎麼做下去啊。
他鎮定神色,目光堅毅地問了一句:「可以讓我再看看嗎?」
諸伏景光拿起桌上的碗,用力地辨認著碗裡凝固著的塊狀不知名物體,眉頭皺得仿佛可以造三座大山,他有些不確定地問道:
「這……這是燕麥麩皮煮西米露嗎?」
中露絕望閉眼:「純燕麥,我靈機一動加了豆豉醬。你說得……也不差多。」
就怕空氣突然安靜,突如其來的一陣風呼啦啦地吹過花店的門口,吹得中露的長頭髮就胡亂蒙在了臉上,花泥被風帶起,就像被瞄準了一樣在她的燕麥粥里撒上了一層灰土。
這哪裡是差不多啊……
諸伏景光看著手裡已經快成為香灰的燕麥粥,試圖從這凝固的不明液體中仔細分辨出和燕麥有一點點相似的地方。
最後他放棄了,非常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似乎是從喉嚨里擠出來一句:
「無論
怎樣都不能虐待自己啊。」
誒誒?
中露本想說,這也不虐待啊,只是稍微糊弄的一點,吃還是挺好……
算了,她說不出「好吃」兩個字。
「中露小姐。」諸伏景光的語氣突然嚴肅了起來,「請問你每天都是吃這些嗎?」
「嗯……」中露托著自己的下巴細細思索了一番,有些拿捏不定地說,「也不是每天都這樣啦,比如前天我就煮的火龍果芹菜,不過糊鍋了,只能去街邊的可麗餅店買可麗餅吃,昨天想把便利店買的南瓜加熱一下,微波爐炸了,明天的話,我在冰箱裡還有好幾根香蕉呢,上次烤了一下香蕉變煤炭了,雖然是難吃了一點,但是總得來說營養還是均衡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