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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本。」
諸伏景光無數次的掙扎換來了瞳孔的顫慄,原來他的第一次死亡竟然如此的戲劇,是前來救援的腳步敲響了死亡的喪鐘。
他放下了槍,回頭卻看見萊伊沉默的眼睛,他總算知道了,就算是千萬次的循環,也總有他沒有發現的細節。但是就算是再一次循環,他也明白,在三個人都為紅方的背景下,他也不得不走上那一條黑暗的道路。
生,是沒有辦法跳出循環的。
他在第一次的時候就完好無損地走出了那個黑暗的天台,但是抬眼卻依舊回到了雪白天花板的早晨。
他知道自己逃離死亡的行為無法結束這一切,唯有死,他還沒有再一次嘗試過。
諸伏景光緩緩地抬起了槍,對準了自己的胸口,這個動作他已經演練過無數次,他也在倒下的時候看見了飛濺出來的鮮血和他們瞳孔里震驚的眼神。
疼痛是最無關緊要的東西,但是心臟破裂的那一瞬間,他卻依然感覺到那裡似乎是少了一塊東西。
不對,不對,好像少了一塊。他在心裡嘶吼著,但是卻無法再發出聲音,他倒了下去。
又是……又是白色的臥室天花板。
他又一次回到了早晨。
他的死亡和降谷零的出現沒有結束循環,他疲憊地開始和昨日一模一樣的行動,起床,刷牙,洗臉,出門,和鄰居打招呼,買一份早餐……
得知已經被識破身份後他就已經不再回復組織的任務消息,只是最後再看一眼頭頂的陽光。
他平靜地藏好那部有著許多秘密的
手機,留下訊息讓零帶給他的哥哥,這樣就不用再天台用子彈銷毀它了。
他沒有站在樹下,而是走到了陽光下。在組織臥底的時候很少看見這樣美好的天氣,他甚至想著比如死在這個陽光明媚的早晨,總好過那個冰冷陰暗的天台。
他遇見了同樣的人,路邊同樣的小狗,甚至在鄰居還沒有開口的時候就迅速回答了他的問題,在小狗還沒有開口叫喚的時候就投餵了香噴噴的大烤腸。
他一點都不喜歡在這一天循環,就像是所有的行為都在無欲地控制著他走向那個必死的結局。
拐角衝出來一個滑滑板的男孩,他已經先一步躲開,他甚至可以閉著眼睛度過這一天,因為所有的可能和對話他都已經熟記於心,每一步都是既定的答案。
他買了一個飯糰,便利店的店員和昨天一樣和他打招呼:「早上好啊綠川光先生。」
「早上好。」他重複著和昨天一樣的對話,機械地打算轉身離開這個會自動播送歡迎光臨的便利店。
邁出便利店的步數一共十步,他大踏步地走出便利店,心裡算著手中的飯糰什麼時候才會降下溫度——在走過馬路對面第三棵大樹的時候。
可是,便利店的店員竟然非常不正常地開口說了一句話。
她說:「綠川先生,今天不去花店了嗎?」
諸伏景光的腳步突然就停住了,他沒有花十步走出了便利店,而且多邁了一步,他回頭的神情顯得非常驚訝,店員那句不經意間的詢問就像是一顆巨石入湖,那不是他的台詞。
他瞪大了眼睛,在店員非常不明所以疑問中,問道:「什麼……花店?」
這是他從未開啟過的劇情,在從前千萬遍循環中沒有經歷過,在他從前度過的綠川光時間裡也從來沒有聽到過,那麼這個花店,是從哪裡來的?
他幾乎是奔跑著離開了花店,經過馬路對面第三顆樹的時候手裡的飯糰還沒有涼。他奔跑著過去,順手將即將要在前一個階梯處跌倒的滑板男孩推到安全的區域,他幾乎是一路狂奔著沒有停歇地來到了那個店員口中的花店。
裝飾的很樸素,店名看起來也平平無奇,店裡看起來也沒有什麼客人非常冷清。
這是他會來的花店嗎?無數次
的循環幾乎要將他逼到發瘋,他只能握住每一個可能會扇動的蝴蝶翅膀,尋找離開這個該死循環的突破口,這是唯一的變數。
他要推開這扇門,但是在他的手觸上花店們的一瞬間,他卻突然有了一種奇異的感覺,就像是知道下一刻花店的門被推開時門上的鈴鐺會作響一樣,記憶里的熟悉讓他陌生,他的手停在了門前。
他沒有進去。
諸伏景光躲在了一旁,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在這一刻逃避,明明這是尋找新線索的地方,明明他是這麼想逃離這個噩夢的死亡循環。
他就這樣躲在一旁,看著有一個女孩背著小包哼著歌慢悠悠地過來,她掏出一個小小的鑰匙,扭開了花店的大門。
現在是快要中午的時候了吧,花店竟然這麼遲才開門嗎?
他看著她栗色的長髮在陽光下雀躍的跳動,總覺得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就像是千萬次見過這樣的場景一樣,他甚至感覺自己可以無比自然地走過去,坐在花店門口的那張看起來很舒服的藤椅上發呆。
他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上面的紋路在手掌一半的位置上斷掉了,現在乾淨又有力的手,在今天晚上的時候會沾上怎麼擦拭也抹不去的鮮血。
他看著花店裡盛開的鮮花,看著她慢悠悠地在花店門口掛上營業的招牌,他的腳步猶豫著,還是走向了另一個方向。
不用細想,沒有改變任何一點點的今天,依舊會是一個無解的循環,他在踏上這道又長又黑暗的樓梯時,早已麻木地想到了一會在天台上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