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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隨後砰的一聲在溫舒窈面前關上,又快又狠,到處都透著股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溫舒窈在原地滿臉懵逼地罰站,她總是對突發事件麻爪,不知道還要不要去敲。
身後的門又刷的一下拉開。
「慢著。」
溫舒窈手忙腳亂地接住門縫裡丟出來的一包東西。
塗山袖的叮囑遙遙傳來:「這是你要的補藥,我重新改良過。一日一次,千萬叮囑孟鶴眠按時服用,否則效果就不好了。」
狐狸性子反覆無常,變臉比翻書還快,溫舒窈沒去細究,乖巧鞠躬道謝。
她把藥包揣在胸前,自己的事暫且拋在身後,想的都是怎麼讓孟鶴眠按時喝藥。
家裡有個又弱又不顧惜自己身體的人類,實在是讓兔操心。
溫舒窈匆忙回家,花園裡濃重的夜露沾濕了鞋,她看得分明。
近處有一盞暖黃色的庭燈亮著,而不遠處的房子裡透著光。
孟鶴眠還是給她留了燈。
溫舒窈放輕動作換衣服、洗漱,墊著腳路過孟鶴眠的房間。
房門緊閉,裡面的人應該是早已睡下了。
她怔怔地想,如果孟鶴眠知道她是個「怪人」,大概會防備她、以至於悄無聲息地疏遠她吧。
「晚安。」
溫舒窈失落地在門前站了會兒,聲音低不可聞。
*
暮春尚未結束,夏日便悄無聲息的入侵了。氣溫開始持續走高,紫藤的花期寥寥無幾。
孟鶴眠第二天無所事事,就躺在紫藤樹下翻了一整天的筆記。
她外婆有記東西的習慣,厚厚的一本冊子裡除卻點心配方,還有家常菜譜和養生藥方。
就是沒有那份只有萬奶奶吃過的、特殊的藤花餅材料。
孟鶴眠百思不得其解,外婆到底是怎麼做到讓餡料里沒有橘子,卻自帶橘香的?這種香氣又來源於何處?
她手邊沒有兔子摸,心情就愈發沉鬱,臉色肉眼可見的冷。
恰好溫舒窈背手,當著孟鶴眠的面從小院那邊慢慢挪過來,站定到她眼前。
她歪頭:「孟鶴眠,我做了茯苓桂花糕,要不要嘗一嘗?」
隨後變戲法一樣,從身後端出瓷盤。
切成菱形的糕點整整齊齊地堆在上面,模樣精緻可愛,一口一個,吃起來應該會很方便。
孟鶴眠沒有推辭,拈起一塊慢慢品嘗。
溫舒窈的手藝比她好,桂花糕口感細膩香甜,味蕾還沒反應過來,淡雅的桂花香便先掠奪了她的嗅覺。
像極了冰涼清爽,卻芬芳濃郁的秋天。
「好吃。」
孟鶴眠點評簡潔,手倒是很誠實,又拿了一塊。
溫舒窈見狀勾起唇:「這些全都是你的。」
孟鶴眠沒說話,拍拍身邊的搖椅,意思是讓溫舒窈坐下聊。
她抬頭望著煙簾似的紫藤花,把嘴裡的桂花糕一點一點的抿化了。
而後不經意地問:「有我吃不出來的藥味,你在裡面放了什麼?」
偷偷加料沒想到居然被發現了!
溫舒窈心虛地坐直身體,努力讓自己顯得乖巧一點。
「當歸、黃芪……」她背出一長串藥名,最後加上三個字:「熬的湯。」
她偏頭,不放過孟鶴眠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變化。
然後開始真情實感地誇獎:「你好厲害,這麼一點苦味都能嘗出來。」
「……」
孟鶴眠沉默,總感覺身邊人把她當成了小孩子。怕她不喝藥,就變著花樣哄著她吃。
她沒生氣,甚至繼續掂了塊糕,心平氣和地問:「為什麼要這樣做。」
溫舒窈誠實道:「你好像不喜歡吃苦的。」
從前那些湯藥放涼了都不見她動。
紫藤的花蔭下涼爽宜人,時不時有拂面而來的清風,是個聊天談心的好地方。
左右無事,孟鶴眠乾脆毫無形象地癱在搖椅里放鬆。
她來江樓這麼久,都快要習慣這種緩慢的生活節奏了。
「不是不喜歡,我純粹就是,忘了。有時候腦子塞太滿就會忘記不重要的東西。」
她去堯城後把自己的生活填得滿滿當當,就忘了很多事。或者說遺落了許多童年時的記憶。
溫舒窈撇嘴吐槽:「這怎麼會是不重要的東西?你應該多去鍛鍊身體,曬太陽,以後才不會心有餘、力不足。」
「下次一定。」
孟鶴眠滿臉正經地糊弄過去,再順滑地切掉這個話題。
她解釋:「能嘗出來是因為我熟悉。」
「我小時候經常幫外婆熬藥,有時候是給我媽媽補身體的藥,有時候是一些常見的止咳平喘、降火祛熱的藥。」
「外婆很熱心,夏天的時候會在店裡放上冰水,冬天就換成熱乎的紅糖姜棗茶供人免費喝。」
「她還對我說——」
孟鶴眠陷在搖椅里,滿目紫藤恰如童年舊夢,風一吹便簌簌落地。
她撣去滿手的藤花,仰頭看外婆在灶台前揉面。
外婆的臉被日光暈得模糊不清,只有一雙眼睛格外溫柔,在記憶中如此明晰。
她一邊揉面,一邊絮絮叨叨:「想要做出美食,就得讓食物合人胃口。有人不愛吃辣,有人嗜糖如命。恰好,我們家的方子街坊鄰居都喜歡。」
接著眼眸一垂,語調有幾分俏皮的戲謔:「就你萬奶奶最嬌氣,這也不吃,那也不吃,就連給她的藤花餅要新鮮現做,趁熱送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