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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時光里,安洛希雅將這件事視為理所當然,根本放在心上。
一直到很多年後和拉結爾在凡間遊蕩,惡魔君主才產生一絲後悔。
應該留下她,安洛希雅想。
留下她,她也會和其他惡魔一樣,誕生自主意識的靈魂後將安洛希雅視為敵人,想方設法殺死她,如果是這樣,那自然沒什麼苦惱,殺了就行。
但……有沒有一線其他可能,那個姐妹並不想對她動手,她們能彼此和平相處?
如果是那樣,只要她不對自己動殺心,那麼自己也願意保護她,安洛希雅漫不經心地想著。
做不可能發生的假設毫無意義,沒過多久,安洛希雅就不再想這件事。
正在這時,一隻潔白的天堂鳥自天邊飛來,落在安洛希雅眼前。
安洛希雅辨認出是拉結爾的寵物。
鳥兒鳴叫兩聲,抖落了系在腿上的小包袱,小包袱掉落以後立刻變大,安洛希雅拆開取出其中的禮物和一張信紙,信紙上字跡飛揚的寫著生日快樂。
安洛希雅摸摸鳥頭,也取出自己準備好的一塊寶石綁在鳥腿上,用傾斜優美的花體字同樣寫了祝福語在信箋上。
「替我交給拉結爾。」安洛希雅說道。
鳥兒尖叫一聲權當告別,拍拍潔白的翅膀重新飛向天堂。
這個意料之外的禮物讓安洛希雅心情好了一些。
她坐在花園裡借著月光繪畫,將今天的景象用速寫畫出,
吃完晚餐的以諾走過來好奇的觀看,從她平常放畫的銀匣子裡發現一張看起來有些舊了的油畫。
畫中景象一片黑暗,隱約能看見大地上溝壑連綿縱橫深不見底,萬里綿延山脈焦土一片,滿目瘡夷中,唯一亮眼的色彩就是一團光中的隱約人影,那光芒極其美麗耀眼,又柔和清淺,似乎每時每刻都在如同水波般流動,像流銀碎月一般。
「這是誰?」以諾好奇的問道。
安洛希雅目光轉柔,微笑著回答道「我愛的人。」
以諾若有所思的轉身離開。
以諾敲響了即將就寢的該隱房門,拉著自己的父親走到書桌前。
「我有件事想問你。」以諾說著拿出紙筆和顏料大概畫出一團光芒和光芒中的人影,「父親,您知道天堂地獄中有誰是籠罩著光芒出現的嗎?」
「只有一位。」該隱說著用手指了指天空,「上帝,傳說祂在天堂時常以籠罩聖光的形象出現,我當年第一次見到上帝時,神身上也籠罩著聖光……你怎麼臉色不對?」
「沒什麼,只是驗證了一件早有猜想卻一直不敢想的事情。」以諾倒吸一口涼氣,聯想起安洛希雅當年突然不願意解除契約,喃喃自語道「某個惡魔可真是……色膽包天。」
該隱「?」
「你在說什麼?」該隱茫然的問道。
「沒什麼,晚安,父親。」以諾伸手擁抱一下該隱後離開。
安洛希雅身形微動,彈指間就從山腳下的小城重新來到了湖邊。
湖水冰涼清澈,安洛希雅脫下鞋子,坐在湖邊的一塊岩石上,將腳伸進去湖水中,像小孩子一樣拍打玩鬧。
已經快到子夜,安洛希雅不想回宮殿裡,玩鬧了片刻後,索性赤著腳半躺半靠在湖邊的巨石上,閉上眼睛養神。
耳邊萬籟俱靜,只有風吹過遠方樹林葉片時的沙沙響聲。
過了幾個小時,安洛希雅睜開眼睛,一隻手支撐起身體打算換個姿勢時,頓時看著眼前的景象愣住了。
淺藍玫瑰。
夜色中,漫山遍野目之所及,皆是帶著淡淡微光的淺藍色玫瑰花海。
今夜的月光不甚明亮,明澈純淨的黑暗天空上一輪彎月高懸,旁邊有兩三點零落的星子,只給大地帶來一點暗淡的月光,使得玫瑰花海散發的微光在一片黑暗中越發清晰。
這夢幻而迷離的絕美景象,像一滴露水落在心頭。
霎那間心醉神迷,不知今夕是何夕。
有微風吹來,安洛希雅捻起一片落在長裙上的淺藍花瓣,有那麼一瞬間幾乎以為時光倒流,自己又回到了當年黑白荒蕪的九重地獄。
獨自一人的晝夜時光中,唯有一片花海伴著沉眠。
所幸一旁的碧湖拉回了神智,讓她意識到這是凡界。
「安洛希雅。」不知何時到來的上帝站在她身後喚她。
安洛希雅尋聲回頭看去。
銀髮白袍的上帝緩步走到她身前默然相望,完美的容顏一片沉靜安寧,眼中流露出微微笑意。
耶和華指尖微微一動,原本存放在安洛希雅空間裡眾的枯萎玫瑰花枝就出現在了神手中,那指節修長分明如玉的手與焦黑炭化的枯萎花枝兩相對比,美麗與醜陋,一眼望去竟然有種絢美而奇詭的感覺。
「復活。」上帝輕聲說道。
下一秒早已枯死的花枝重新煥發生機。
光影朦朧中,碳化的痕跡消失,花枝重新長出碧綠的葉片,頂端出現一個小巧玲瓏的花苞,然後飛快長大徐徐綻放,淺淡螢光的藍玫瑰花瓣和潔白花蕊交相輝映,散發出輕渺悠遠不可聞的香氣。
隨後上帝半蹲下,將指尖的玫瑰插在安洛希雅漆黑如墨的長髮上。
「生日快樂,安洛希雅。」上帝溫和的說道。
自路西菲爾墮落起,時隔七千年的遙遠時光,安洛希雅終於重新得到了她的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