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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下去思考思考,可以讓小曲給你提供點兒思路,申請下來,也讓他參與,給你把把關。」
「曲老師?」孟溫從那堆文件里抬起頭,一臉不解,付平帶學生一向都是親力親為,就是他當初迫不得已來了Z大,她被陳宇拿捏著,老師也是一周一個電話。
孟溫再次掃了一眼文件,想到一個年級輕輕就坐在全國性研討會主席台上的人,恐怕不願意參與一個省級課題吧。
「嗯,我跟他打過招呼了,你們一個屋子住著,這得天獨厚的條件別人求都求不來,你要懂得利用,好學一點,不懂就問,」付平點了支煙,又喝了一口茶,「G大那邊我給你聯繫了一個老師,他最近在解析馬恩原著,我讓他每周給你和你師弟開一節課,你們去多學習學習。」
「唔,我知道了,」孟溫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今天的老師很是囉嗦,這場談話又是離奇的沉悶,她有些不好的預感。
類似的對話三年前發生過一次,那時付平和陳宇是D大副校長的候選人,高校中權利的角逐如同風平浪靜下暗潮洶湧的深海,渾然不覺刀子就會從背後捅進來。
付平被舉報的那個下午,他也是坐在辦公室,點著煙望著窗外,和她交代了一大堆。
之後陸續有人來調查,學院裡的人都變得小心翼翼,孟溫甚至清楚感覺同學們都在避著她。
最後塵埃落定,付平一身清白,但D大他也不可能留了。
臨走那天,孟溫坐他在辦公室的沙發上,抽噎得可憐,她問付平能不能帶她一起去Z大,付平坐在靠椅上嘆了口氣,良久都沒有說話。
但出門前,他拍了拍孟溫的肩膀,「好孩子,好好學習,我不管到哪都是你老師。」
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為孟晚研一剛入學那年,她辛苦洗了兩個月盤子掙得生活費,在入學的前一天被母親周杰俞拿走了。
她是捏著一張火車票,兜里揣著二十塊錢去的D大,她在誠惶誠恐中下了火車,夜晚的火車站外,還有不少等火車的人席地而坐,有一些衣衫襤褸的人等在天橋上等人施捨,她拖著行李箱,在路邊打車,一陣風吹過,掛在肩上的包就不見了,等她反應過來,摩托車已經飛出去老遠了。
那一天她蹲在牆角哭到胸腔發疼,她甚至不明白為什麼她要經歷這些,直到天橋樓梯下,那個斷了腿躺在地上乞討的老爺爺,搖了搖自己的破碗,將裡面僅有的幾個硬幣推到她面前,人性才再一次在她面前伸出手,吝嗇的給予她一些足以讓她活下去的光。
她用老爺爺乞討來的硬幣,找到一間便利店,問老闆要了電話,再小心的打開行李箱,從裡面拿出錄取通知書,拔了D大哲學院的聯繫電話,忙音一聲一聲的響著,一點點澆滅孟溫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光,就在電話快要自動掛斷的時候,付平接起了電話。
孟溫在聽到那聲您好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付平在她的哭咽中問清了她所處的位置。
每每說到這通電話,付平都會感慨是緣分,本應該早早下班回家的他臨時開會,開完會經過教學秘書辦公室時,他聽到了孟溫打來的電話。
付平是開車來接她的,一個瘦小的女孩蹲在天橋地下,身旁躺著一個同樣柔弱的老人,她正和老人說著什麼,看見他走近,緊張得急忙站起身來。
搞清楚原由,付平嘆了口氣,從錢夾子裡翻出了自己僅有的零花錢,猶豫半晌,留了一張,剩下的都給了那個老人。
他將孟溫送回學校,看著這個小姑娘醞釀了一路,到宿舍樓下才鼓起勇氣問他可不可以選他當導師。
付平那晚是很高興的,他點了點頭,從錢夾了取出僅有的那一張紅票子遞給孟溫,「這是老師的入門禮物,俗是俗氣了點,可挺實用。」
孟溫盯著那張紅色的票子,眼睛酸澀得不行,她母親連一塊錢都不願意留給她,可是眼前這個才認識不到一個小時得陌生人,將一百塊錢遞到了她面前,她抹了一把淚水,重重的點了點頭,接過了那一百塊錢,「謝謝老師!我很喜歡。」
「人生啊,就是苦樂參半,不體會苦怎麼知道什麼是甜呢?」付平拍了拍她的肩膀,「老師我很喜歡叔本華和尼采,可能是我比較悲觀吧,人生於我而言是場苦修。」
他低頭看著孟溫,柔和的笑了一下,「是不是有點像佛教徒?」
孟溫噗呲的一聲笑了出來,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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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溫拿著一堆文件回到公寓的時候,曲寂宣正在做飯,付晚晚倒在沙發上玩遊戲,撇了她一眼又投入到遊戲中,「師姐,我爸跟你說了去上課的事兒了吧?你去的時候記得叫我。」
「好,」孟溫點點頭,換了鞋,她進了房間,拿出那堆文件,打開電腦登錄微信,下載了課題申請表準備琢磨一下怎麼動筆。
她填好了基本信息,微信對話框中彈出了盧卉的消息,是一份文件。
孟溫有些疑惑,學院的中國哲學專業主攻方向是「心學」,在全國都是有名的,為了薰陶學生的學術素養,學院會定期舉行類似修學旅行的活動,去參觀古代著名思想家求學頓思的地方。但這事是研二的輔導員趙雲逸在負責,她給盧卉敲了個「?」過去。
那邊卻回了幾個「!!!」。
——你打開看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