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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你要多少,一般咱們是按四季分,寒衣夏衣,打底的襯衫毛衣,外頭的外套褲子,秋衣秋褲,羽絨服,各兩套,做得多了,鞋襪帽子送你的。」
阿姨把手機掏出來,手機掉漆有些花,打開了相冊給老闆看,「能不能做這幾件款式?相近就好,我媽生前喜歡穿這件……」
佳佳福衣老闆是位中年阿姨,一看相冊,很是耐心,跟客人一一說這件顏色有,花紋不一樣,不過能畫,你看要不要換個別的顏色?老人在底下變個花樣穿云云。
池星諾聽著對話只覺得親切。
爺爺在村里時,周邊幾個村子誰家有人過世了,都會跑來找爺爺,跟爺爺說做什麼紙紮,家裡富裕的要的東西也多,仙鶴、屋院、童男童女伺候的都是必備,還有準備發財樹。
要是尋常燒紙,那就是按季節買紙衣。
爺爺手雖然糙,可描花紋畫花樣子可真了。池星諾小時候就喜歡在旁看,爺爺不許他碰,他就光看看,一張紅紙,一把剪刀,一碗漿糊,在爺爺手裡變成一件衣裳。
村里老人多,做這些很講究仔細,有時候前一天定的款式,第二天變心了,說要改,爺爺就給改。
爺爺說人去了,不像活著的人,缺衣少食能自己買,在底下的人要靠上面人燒,講究仔細了好,底下人又不能時時託夢,上來一次不容易,這都是有規矩的。
池星諾想到鄰居奶奶,她就不滿之前親人燒的寒衣,但不穿也沒辦法,只能湊湊合合來。
想到這兒,池星諾想爺爺,等阿姨詢問結束了,他也買一些自己做。
「小伙子你看點什麼?」佳佳福衣老闆問。
池星諾:「我想要黑色藏青色的紙。」
「光要紙?」老闆愣了下,「你是幹什麼?要是學校做什麼活動買紙那得去文具店,我們這兒是買紙衣的紙。」
池星諾:「謝謝阿姨提醒,我知道,我買來紙自己做。」
「你做?」老闆驚了下,這娃娃可年輕了,「你還會做這個?」
「我爺爺做這行的,我小時候看爺爺做過。」池星諾還有點不好意思,「阿姨能借一借您的地方嗎?我上學不方便拿回去,漿糊錢我給。」
老闆:「不用,漿糊不值幾個錢,我倒是好奇你真會做?中午快到了,我一會去吃飯,你要做,吶,門口桌子空著,你自己來,不用費錢。」
這也沒什麼。
池星諾在這兒買了黑色藏青色紙,想到鄰居奶奶又要了件紫粉色的紙,他剛看到,那位拿手機的阿姨挑的就是這個色。
鄰居奶奶應該也喜歡的吧。
快中午時,老闆去買飯,就留池星諾在桌子那兒自己忙活,老闆倒不怕池星諾偷東西,一是這孩子不像小偷,甚至願意把學生證壓到她那兒。二則是這條街的鋪子基本上都是老人給留下來的,開了幾十年的店,都是老鄰居,她一走,其他人幫忙盯著的。
不是她說,過年賊最多的時候,小偷小摸都不敢來福運路。
池星諾拿著剪刀開始裁衣,男式的衣服很好做,爺爺喜歡中山領款式,對襟盤扣,盤扣要用紙條搓,慢慢的用漿糊粘成盤扣卷,在貼上去。
再給爺爺胸前做個口袋,兩邊也要有口袋,好裝東西。
天氣冷了,在做一件厚一些的。池星諾做起東西來很專注,他起初有些手生,剪裁一二慢慢就熟練起來,小時候耳濡目染的東西不會輕易忘的,或許他繼承了爺爺這方面的天賦,反正做的又快又細緻。
「跟咱們穿的衣裳也沒兩樣了。」
鋪子門前不知不覺圍著幾位上年紀客人,看了好一會,有人跟老闆是相熟的,開玩笑打趣說:「老闆,你哪裡找的小師傅,手藝不比你的差。」
「這款外套好看,老款式,給我父親也來一套。」
老闆忙說:「可不是我家的小師傅,人家是祖傳的手藝,借我地方給他親人做衣裳。」
「別看小師傅年紀輕,手藝老道,褲子胳膊肘那都是加厚的,耐磨。」這也說明,小師傅家裡是窮苦過來的,那時候人下地幹活出力多,衣服磨的最快的就是那幾個地方,要加厚打補丁的。
年輕人可能不知道以前苦日子,這邊都是上年紀的,一看就明白,對著池星諾這位小師傅更是有好感。
好娃娃啊。
池星諾做女款式時,一下子『年輕』許多,紫粉色的開衫,上面還有老闆拿過來的『廢掉』的各色紙片,材質硬度不同,還有毛線,在池星諾手裡是小花,向日葵,漂亮的花紋,只是做一些點綴,看著很漂亮大方得體的。
畫的『手絹』還寫了鄰居奶奶的名字。
格子的毛衣,剪裁好貼了兩層薄厚適合秋天穿的長褲。
原先定了衣服的那位阿姨,不知不覺留到了現在,還沒走呢,跟老闆小聲說:「老闆,我母親的那套衣服,能不能再添一件,這位小師傅畫的。」
「我得問問他,這款式不難,我也能做。」老闆說。不過這小伙子做的細緻啊,漿糊均勻,衣服鎖邊,用鎮紙壓一壓,整整齊齊的漂亮。
他去世的爺爺,在世時也是個講究人。
池星諾做完已經快兩點了,他也不覺得餓,老闆拎著盒飯,招呼他先吃飯,池星諾不好意思說不餓。
「你吃你的,不是白給你的,小伙子我想跟你說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