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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她穿的是粉色旗袍和同色系短襖,戴的是白色帽子,和天上的雲一樣白。
雨打在臉上冰冰涼涼的。
手機震動,她看著屏幕上溫逐青的名字,突然一陣猛烈的心悸。
那瞬間就好像身體裡的氧氣全被抽空,沒有緣由,整個人都快忘了呼吸。
她微微顫抖著摁下接聽,把手機放到耳邊,聲音也帶著顫抖:「餵?」
空氣靜默著,兩邊都只有對方的呼吸聲。
宋棠音站在風裡,直到雨絲的冰涼恍惚侵入骨髓,伴著一陣陰冷襲遍全身,她才聽見男人低沉微啞的字眼——
「音音,外婆走了。」
第31章 (一更)
已經十幾個小時沒收到他消息了。
昨晚匆匆去看了眼外婆遺容, 在靈堂門口上了香,接下來的葬禮事宜溫逐青沒讓她插手。
宋棠音也不知道該以什麼身份露面,索性在殯儀館陪他待了會兒, 親戚們趕到之前她就離開了。
第二天的葬禮,宋棠音沒參加, 談了兩個大客戶,也並沒有多少興奮感。
窗外雨下得很大,她抬頭看著霧蒙蒙一片,心想今天出殯, 挺受罪的。
但陰雨綿綿, 倒是很符合送葬人的心情。
不知道溫逐青此刻在幹什麼, 按這邊習俗, 中午賓客吃完飯就差不多結束了, 只有特別親的家人會留到晚上。
外婆沒什麼家人, 本就是從外地嫁過來的, 早年喪夫,婆家又不重視女兒, 早就基本斷了聯繫。娘家的兄弟姐妹七零八落,僅剩的也沒法長途跋涉了。
昨晚溫逐青告訴她, 能來的大都是部隊領導和外公當年的戰友,和一些他關係挺好的同事,人不算多。
所以這會兒他應該在休息了吧。
宋棠音托著下巴, 拿手機想給他發條信息, 遲疑幾秒又打消了念頭。
還是讓他休息好了。
忙完一下午,幾個同事叫吃火鍋, 宋棠音找藉口婉拒了,打著傘從寫字樓出來, 攔了輛計程車。
「師傅,去公墓。」
司機從後視鏡看她,表情訝異:「這麼晚去公墓?」
宋棠音「嗯」了聲。
「就你自己?」
「嗯。」
司機按下打表器,笑呵呵:「小姑娘膽子挺大啊。」
她側過頭,沒再回話。
冬天本來就黑得早,加上是陰雨天,六點剛過,整個世界都被夜幕籠罩,看不見星星和月亮,只有車窗外的雨簾中像色塊一樣發著光的模糊街景。
沒過多久車窗起了霧,連色塊也看不清了。
宋棠音收回目光,閉上微微酸脹的眼睛,頭靠在微濕的車玻璃上。
街聲混雜著車內音樂聲,她竟然斷斷續續陷入幾次淺眠。
因為晚高峰堵車,一個多小時後上高架,道路才通暢。
這時雨已經小了,宋棠音把車窗降下來,風將她的頭髮吹得肆意翻飛,吹得她睜不開眼睛,綿綿的雨點敲在臉上,卻有種難以言喻的暢快。
直到車子停下,司機回頭提醒她:「姑娘,到了。」
宋棠音看了眼打表器上的數字,掃碼付款後下車。
不年不節的,晚上公墓幾乎沒人,連石牌坊上的「清明園」三個大字都顯得格外冷清。
依舊下著毛毛雨,宋棠音打著傘往裡走。
從大門進去還要走很遠,襪子被濺起來的雨水浸濕,流進短靴里,冰冰涼涼。
宋棠音走在一排排墓碑之間,聽著雨傘上的滴雨聲和墓園裡獨有的風聲,心里有種沉重的茫然。
直到目光定格在不遠處那塊點著長明燈的墓。
那是附近唯一的亮光,因為顯得格外落寞。跪在墓碑前的男人從頭到腳都是濕的,不知道跪了多久,背脊筆直,像一座雕塑。
她緩緩走到他身後,吸了吸酸脹的鼻子,把雨傘罩在他頭頂。
胳膊都僵了,才瓮著聲問:「冷不冷?」
回答她的只有雨滴在傘面的聲音,和隱約傳來的長青樹葉子摩挲出的沙沙響聲。
久到她都快忘了時間,跪著的人終於開口,嗓音低啞得像要落進塵埃里:「你說,下面冷嗎?」
墓碑上的外婆看著她,跟以前一樣慈祥。
宋棠音看過她年輕時的照片,她的眼睛和溫逐青很像,瞳仁是一樣的顏色。只不過歲月讓她的眼皮耷拉下來,眼睛也變成三角形,是墓碑上這副模樣。
三個月前,老太太還能坐著輪椅去遛彎,還能精神抖擻地催他們結婚。
每次宋棠音去看她,枯瘦如柴的手會拍拍她的手背,摸她的頭,有點粗糙卻很溫暖。外婆滿臉都是褶子,但笑起來十分好看,還會唱家鄉的歌謠給她聽。
宋棠音不知道外婆被封在那個小盒子裡會不會冷,只知道,那雙溫暖又乾枯的手她再也摸不到了。
她的手只能在又冷又硬的墓碑頂端,一遍又一遍地,像外婆以前摸她時那樣。
回家後,宋棠音和溫翊禮通電話,才知道他從下午就一直待在墓園。
送完賓客他就去了,說外婆剛到那邊,身邊沒人陪著,怕她被欺負。
浴室里傳來花灑的聲音,宋棠音怕他著涼,硬推著他進去洗澡,把陽台上的乾淨睡衣取下來一套,用小凳子放在浴室門口,才回自己房間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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