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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多久,許是睡飽了,才慢慢醒過來。
身上披著件毛呢外套,她聞見熟悉的香味,循著一盞檯燈的光亮看過去,是男人寬闊筆挺的背。
溫逐青聽見布料窸窣的聲音,轉過頭:「醒了?」
「嗯。」宋棠音把外套攏起來遞給他,「你穿著吧,別著涼。」
「沒那麼容易著涼。」他剛一解釋,看見女孩微皺的眉頭,笑著接過來,「好。」
栗子和豆漿被他放懷裡捂著,還沒涼,宋棠音坐過來吃了點。
因為要準備直播,她晚飯吃得很湊合,後來又高強度工作幾小時,這會兒早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栗子沒開口,她捏了幾個都捏不開,溫逐青從她手裡接過去,指尖稍稍用力,只聽見一聲脆響,露出金黃色的栗子肉。
他笑了笑,遞給她:「吃吧。」
宋棠音覺得挺挫敗,連顆栗子都吃不到嘴裡去,還得靠人家。
可望著男人溫柔又真誠的眼,她忍不住心口發熱,接過來:「謝謝。」
溫逐青繼續給她剝,一顆又一顆,他像是有什麼訣竅,每顆都剝得輕鬆且完整。她的嘴甚至跟不上他剝的速度,沒多久,栗子肉在桌面上堆了座小山。
宋棠音吃人嘴短,又不忍心,把栗子肉分給他一半:「你也吃點吧。」
男人沒說話,只是目光灼灼地望著她。
宋棠音被他看得頭皮發麻,悻悻地把手縮回去,往嘴裡餵了顆栗子。
十幾秒後,溫逐青才伸手拿了一顆。
他剛剛只是在想,怎麼會有這樣的姑娘。
什麼東西都想要跟他分享。
許是世道浮沉太久,生活節奏太快,身邊所有人似乎都只專注於自己,包括他,已經很久沒見過這樣的姑娘了。
從寫字樓出來已經是凌晨一點。
宋棠音今天穿了件毛呢大衣,戴著白色毛茸圍脖,同樣雪白的護耳,看上去很像某種小動物。
溫逐青終於不用給她披外套了。
大部分夜市已經收攤,還剩下零星幾個,也沒人光顧。溫逐青攬著她的肩,避免她踩到地上的油污。
車停得太遠,得走一公里,周圍除了通宵便利店都關門了。
夜裡寒風呼嘯,地面上的落葉和砂礫擁抱著打旋,仿佛也在互相取暖。
宋棠音把手抬起來,用嘴巴的熱氣呼了呼,溫逐青遞過來一雙手套。
黑色皮手套,一看就是他自己的。
「我真不冷。」他提前解釋,唇角勾著笑,一隻手舉到她面前,「不信你檢查看看。」
宋棠音被他逗得耳朵發熱,緊抿了抿唇,把手套接過來。
暖暖的,裡面還有他手的溫度。
對面市民樂園的燈光絢麗奪目,宋棠音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摩天輪高高矗立,仿佛俯瞰著整座城市。
宋棠音想起她第一次坐摩天輪。
狹窄空間裡坐著她喜歡的男人,可她沒有勇氣衝破道德的禁錮。
那時他是她的老師,而她尚未成年。
只能在摩天輪到達最高點的那刻,心中幻想那個傳說。
在離神最近的地方,相愛的人真心擁吻,就會得到神的祝福。
「想去嗎?」溫逐青問她。
宋棠音笑著搖了搖頭。
如今她不需要神的祝福了。
從他缺席她成年禮,一走了之的那天開始,少女青澀的愛意也結束了。
這些年遇到的男人不少,有錢的,優秀的,藝術生,小明星,但年少有過那樣的驚鴻一瞥,會忍不住拿所有人跟他作比較。
想不出比較的標準,只是心裡總覺得不如。
都說愛情沒有十全十美,但她眼裡揉不得沙子。
索性.愛情也沒那麼必要了。
寒風颳面,已經是要下雪的氣溫,入夜比白天更冷。溫逐青不再耽擱時間,帶著她加快腳步往停車的地方走。
宋棠音走著走著,逐漸感覺到臉上有冰涼的東西落下,滴滴點點,很快融化成水。
她眼眸忽然一亮,抬手伸到空氣里,驚喜地叫出來:「下雪了!」
江城雪不多,不像她在國外的時候,每年冬天都能有厚厚的積雪。
去年冬天的江城,只元旦後下了場雪籽。窗戶被砸得噼里啪啦,第二天早上起來,一丁點白色都沒見到。
宋棠音在鵝毛般的雪花里轉圈,眼睛笑成兩彎月牙,她激動地摘下手套,用掌心接下一片片雪花,捧到溫逐青面前:「溫老師,你看——」
男人目光溫和地望著她笑,也學她的樣子抬起手,讓雪花落在掌心。
國外的冬天太冷,下雪時她不敢出去,只能縮在有壁爐的房間裡看雪。
宋棠音回想相識那三年,她似乎都沒有和他共赴過一場雪。
而此刻,他的睫毛和頭髮都被雪花染白,又穿著白色毛衣,整個人在夜色中溫柔而明亮。
她突然發現二十五歲的她,和三十二歲的溫逐青,好像無意中彌補了好多遺憾。
冥冥中有難以言喻的宿命感,然而她不敢多想。
這樣和他一起看雪,就當是給年少的自己圓一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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