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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才跟大兒子商量著,送孫兒去學堂。
誰知遭了這麼一出。
想起當時孫兒那受傷的眼神,村長就覺得心裡一揪一揪的難受。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
讀書這種事他們不懂。
有沒有天分他們更是看不出。
雖然大家都懷疑下山村公報私仇,卻也保不齊歡哥兒真沒有天分。
眼見歡哥兒頭垂的更低,眼淚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眾人都有些不忍。
這孩子雖然平日裡皮了些,該乾的活卻一點都沒少干。
有時候左鄰右舍需要幫忙,他也會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也算是個很好的孩子了。
「他們出的什麼題?」一直沒說話的顧南煙,冷不丁問道。
「這……我也不記得了,什么弟子什麼人的,我也聽不懂,不過聽著像是我們家成才平日裡背的書。」
村長以為顧南煙在問他,想了半天也才想起來三個字。
「歡哥兒呢,你可還記得?」顧南煙再次問道,這回直接點名。
歡哥兒擦了擦眼淚,低低的「嗯」了聲。
「老先生問我,『弟子入則孝,出則弟,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是什麼意思。」
顧南煙挑了挑眉:「那你是怎麼回答的?」
「我說,小孩子在父母兄長跟前要孝順,出外要敬愛師長,說話要謹慎,言而有信,和所有人都友愛相處,親近那些具有仁愛之心的人。做到這些以後,如果還有剩餘的精力,就用來學習……」
歡哥兒的聲音悶悶的,似乎有點委屈。
「哦,那先生怎麼說的?」
「先生說我答錯了,弟子入則孝,指的是學生在先生面前要孝順,而不是孩子在父母面前要孝順。」
「那你覺得自己答錯了嗎?」顧南煙語氣難得柔和道。
歡哥兒沒吱聲,抿著小嘴再次垂下頭。
顧南煙也不催他,安靜的等著他說話。
半晌後,他才訥訥道:「這段話小叔叔同我解釋過,我覺得小叔叔說的對,我沒答錯……」
顧南煙輕輕頷首,問村長:「那老先生什麼來歷?」
村長道:「聽說是一位大儒的學生,寒窗苦讀幾十年,學問不小,中了秀才後原本想考舉人的,奈何年紀大了受不了奔波,這才放棄,後來被下山村請了去。」
「那是挺厲害的。」顧南煙聞言感嘆,「臉皮厚的厲害。」
眾人:「……」
眾人再次面面相覷,有點不明白她的意思。
「公主的意思是……」村長也很疑惑。
這位先生可是老栓頭重金請來的。
據說縣城不少私塾都在搶他。
可惜他淡泊名利,只想找個小村子頤養天年。
這才被老栓頭說動。
不過,聽公主這話,似乎……
「歡哥兒方才說的那段話,是論語中的一段,他沒答錯。」
「沒答錯,那……」村長怔怔的看向自家孫兒。
歡哥兒則猛的抬起頭,一張小臉上滿是驚喜,隨後不知想到了什麼,又訥訥的低下了頭。
「可是……老先生是大儒的學生,他說我錯了……」
顧南煙嗤笑:「他說你錯,你便是錯的?」
這小崽子方才不還梗著脖子說自己沒錯嗎。
這才一會功夫就變卦了?
這麼善變的?
顧南煙正了正神色道:「咱們別的且不說,這道題出自論語,而論語是每年科考的必選題,科考選的是什麼?童生、秀才、舉人甚至進士!」
「而你只是個剛剛啟蒙的孩子,拿這種題來考你,明擺著欺負人。」
要不她怎麼說這老先生臉皮厚呢。
自己都沒弄明白的問題,還敢拿出來考別人。
而且還是個孩子!
強不知以為知,簡直丟盡了全天下讀書人的臉!
「再者說了,我聽你阿爺那意思,這老頭寒窗苦讀幾十載,臨老才考中了秀才,得多蠢才能辦到?」
這還大儒的弟子?
哪個大儒那麼眼瞎,收這麼個智障做弟子!
「他唯一的優點,也就幾十年如一日的落榜,卻還能堅持不懈的哐哐撞大牆。」
人家是不撞南牆不回頭。
他可倒好,一個腦震盪跑不了。
眾人:「……」
這……很有道理啊!
那老先生若真這麼有本事,還能幾十年都考不中秀才?
幾十年的時間啊。
蒙都該蒙對了吧!
眾人沉默。
「這樣說的話,下山村的人,豈不是都被騙了?」比較靠後的一個小伙子突然出聲道。
那可是一月五百文。
一年六兩銀子呢。
他可是聽說過。
下山村村民自覺高人一等。
村里所有的小男孩都要送進學堂。
有一個兒子的就送一個,倆兒子的就送倆。
有些倒霉點的,家裡全都是男娃娃。
聽說為了供幾個孩子讀書,全家人吃糠咽菜。
若是被他們知道,這老先生其實連個孩子都不如……
果然還踏馬是城裡人會玩。
小伙子看了看歡哥兒那邊,感覺心裡涼嗖嗖的。
「既然是這樣,那歡哥兒沒去成豈不是好事,省的好好的讀書苗子,讓人給教壞了。」劉氏淡淡的總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