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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院子裡的時候,下人們根本不敢靠近,一靠近就要被罵。
這種情況延續好幾日後才傳到顧清那裡。
大家也都知道他這是不舍的女兒出嫁,又想起了孩子她娘,也只是嘆息一聲,便隨他去了。
顧慎坐在院中,背對著大門的方向,在他前方擺著一張石桌,石桌上擱著一罈子酒。
「阿藍啊,你說這日子怎麼過的這麼快,我都還記得咱閨女在襁褓里小小一團的樣子,轉眼間她就要嫁人了,我這心裡怎麼就這麼難受呢。」
顧慎抓起酒罈子,仰頭灌了一口。
「阿藍啊,南姐兒要嫁人了,我也老了,昨日照鏡子的時候,眼角竟有了皺紋。」
他頓了頓,片刻後呢喃道:「也不知道再過個幾十年下去找你,你還能不能認得我。」
說罷又一臉得意道:「我肯定是認得你的,你走的早,一定還是年輕時候的樣子,你可不許嫌棄我老……就算我老,肯定也比姓傅的好看,你可不能選他不選我!」
顧慎許是喝多了,臉頰通紅的抱著身邊的無花果樹。
拇指在上面輕輕磨了磨,像是在撫摸情人的臉一般。
顧南煙到的時候,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她也沒出聲,靜靜地站在不遠處,聽他絮絮叨叨的跟那棵無花果樹講心事。
顧慎沒發現她,呵呵笑了兩聲,輕輕拍了拍樹幹,仿佛他身邊的不是樹,而是溫柔含笑,安靜聽他嘮叨的衛藍。
「阿藍吶,別的我不管,你若是更喜歡姓傅的,我也不攔著你。」
「可你得擦亮眼睛好好保佑咱們閨女,那可是咱倆唯一的孩子,……誒誒你別生氣,我知道你跟姓傅的還有個兒子,那孩子我也喜歡的很,畢竟是你的骨肉……」
顧慎突然頓住,半晌沒動靜,顧南菸嘴角動了動,剛想上前,便聽到一陣低沉的嗚咽聲傳來。
「那也是你的孩子,可老子就只有南姐兒這麼一個閨女,從那么小一團看著她長大,也不知道李逸那臭小子會不會給她委屈受,受委屈了可咋辦呀,南姐兒那性子,肯定不會跟老子說的。」
像是怕被人聽到,顧慎的哭聲有些壓抑。
「晟王府的牆多高啊,以後老子就是想偷偷看她一眼都不一定翻得過去。」
「咱閨女過的不容易,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只保佑傅拓那小子,不然以後咱倆見了面,我可得好好跟你掰扯掰扯……」
顧南煙心裡有些不舒服。
說實話,因為葛氏的原因,她對顧慎多少有些遷怒,對他甚至不如對郭氏親密。
顧慎不會感覺不到,卻一直沒說過她什麼,見了她還是閨女閨女的叫的歡。
她也一直以為顧慎並沒有那麼在乎她這個女兒。
可他堂堂將軍府二爺,又正值壯年,為何在葛氏之後未在續娶?
顧南煙猶豫半晌,最終還是邁步走了過去。
她的腳步聲很重,顧慎聽到身後有人過來,慌忙抹了把臉,回頭見是一身嫁衣的顧南煙,不由呆了呆。
「閨女啊,你怎麼來了。」
他扯出一抹笑,清了清喉嚨,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點。
「我來看看您,聽大伯母說你已經好幾日沒出院門了。」顧南煙看向石桌上那罈子酒,裡面已經空了大半。
「啊,爹爹就是有點不舒服,可能夜裡涼著了……」他說罷趕忙將酒罈子往身後藏了藏,神情有些忐忑不安。
「閨女放心,爹不會耽誤了你成親的事,爹給你準備了好些嫁妝,已經讓人抬去前院了。」
屬於衛藍的嫁妝,早就已經交給了她,那些是顧慎自己準備的。
「嗯。」顧南煙也沒說什麼,在他對面坐下,「謝謝爹。」她柔聲道。
顧慎一愣,這還是第一次聽女兒叫自己「爹」。
最開始的時候,她管自己叫顧二老爺,後來偶爾會喚他父親,「爹」這種親密的稱呼,還是第一次。
顧慎一張臉通紅,也不知是激動的還是喝多了,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裡擺的好。
「謝什麼,我是你爹,給你準備嫁妝是應該的。」
他是武將,上一次戰場能得不少戰利品,比顧清這個文官來錢快。
可是顧清那邊還有個郭氏添妝,相比之下他給的東西就少了些。
顧慎不想在這件事上讓哥嫂比過去,便與幾個交好的同僚借了些銀子又添置了十幾箱,這才將將超過大房。
倒不是他愛面子,他是怕閨女回頭清點嫁妝的時候,覺得自己不疼她。
顧南煙笑了笑,拿過一旁的茶杯,從罈子里倒了一杯酒出來。
「爹可是想娘了?」
顧慎一聽,知道自己方才的樣子被閨女看到了,不由老臉更紅。
「哎,是有點想她,一轉眼過去這麼些年了。」他看向身邊的無花果樹,眼中帶著眷戀和思念。
顧南煙也看向那棵樹,這棵樹似乎因為移栽的原因,到現在也沒結果,樹葉也是零零散散的。
「爹什麼時候回明山城?」她狀似無意的問道。
「唔,等你回門之後吧,你祖父年紀大了,不適合繼續常駐那邊,鎮北軍中不能沒有咱們顧家人。」
他有些失落的看了女兒一眼。
女兒成親後就是晟王府當家主母,肯定不能像以前那樣呆在明山,況且明山的事也不用她親力親為,安排好人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