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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個姿勢,卻已經一動不動了。
零風抽了劍對著剛剛那個奄奄一息的為首蒙面人的心臟一下子就砸了下去,十足十的力氣,立馬濺了一臉鮮血。她似乎把所有的恨都塞進了這把劍里,拔/出/來,再刺,比剛才那一下更重更用力。這一下,為了報推我下山崖的仇,那一下,報奪她右臂之仇,再一下,報當年雪日對其他人的傷害之仇,再一下,報今日奪零梔性命之仇……一下一下,千刀萬剮仍難泄心頭之很,全然不顧劍下之人已經是一團肉糊。
我淚眼模糊,聲音已是殘破不堪:“你還不如殺了我,殺了我!”
她本不該將我推開,替我受死的。她一個字都沒來得及說,只剩了一個眼神,卻如同萬語千言。
不知從何處飛來一枚銀針,上面閃著瑩瑩的光亮,下一瞬就刺透了我的衣物鑽進了皮肉里。我覺得上面可能塗了什麼藥物,眼皮一瞬間就很重,事物就更加模糊不清了,眼前只留了零梔眼裡要尋我的那片清澈澄明,在天旋地轉中沒了知覺。
手裡晃著錢袋,對著我嬉皮笑臉的她好像就站在前面:“洱顏,我們一起去館子裡聽故事吧。吃著石罐子香槐糖聽故事才真真是最得趣的呢……”然後就轉過頭去向前走遠,無論我再怎麼呼喊,也再沒轉回來……
“都主,一切都按都主所料宮疆主果然中計,加之看守宮疆主時假意疏漏,讓他快馬加鞭離開京之都,現下怕是已經過了孟之疆,待他發現也已經於事無補了。屬下的其他人馬已經按照吩咐將她帶回都城安頓在此處,雖途有波折,好在沒有意外。”多事之夜,我頭劇痛,恍惚間聽得黑暗中一個沉悶的聲音響起,“按照您的規矩,所有參與此事的人已經……只留了她身邊三個。”
“你完成得甚好。”稍稍停頓了一下,“這一杯慶功酒也就痛快飲了罷。”
然後就是一副高大魁梧的軀體倒地而發出的更沉悶的聲音。
我不知道我現在躺在哪裡,究竟是跟著零梔去了還是錐心的活著,影綽間,只有一個黑裳背影,在孤燈下顯得十分單薄。
薄得好像一張紙片,就要輕飄地飛入在夜間微晃躥跳的燭燈火光里,緩緩地燃燒起來,化成一粒粒沾了火星子的黑色粉末,趁著風兒,揚灑到天地間去……
作者有話要說:唉……
☆、都城1
“她的身體為何會這樣虛,昏了這些天也沒醒來……咳咳咳,要你們何用!”
“臣下罪該萬死。小主體虛乃是氣血有虧,若是佳膳名珍得以補之,慢慢就會調理過來。都主切不可隨意動氣惹火攻心啊,現下越卿公子回疆去了,要是此時病發……”
“無需你們多言。下去。”然後又是一陣抑制不住的咳嗽,聲音絲絲沙啞,像是舊疾。
我有所知覺後聽見的就是這樣一段對話,那人說話時語氣中帶了許多不耐煩和憤怒,咳嗽時卻是單薄脆弱,如夏日纖纖一枝荷,風略大些就能折斷。
再回些神過來,只覺得嘴裡有些咸腥味……零白說若有一日我真吐了血,就是病已膏肓,心血上涌,直白的說,就是沒救了。即是如此,那我是不願意這樣軟綿綿躺在床上淒婉的死去的。
總得要點迴光返照,讓我自己找個喜歡的地方。
我四肢極其僵硬,各個部分完全都不聽使喚,只有嘴皮可以微微動幾下,於是就用了連我自己的陌生的聲音,喚了聲:“零風————”
感覺有人就擠到了我的床邊。
零風就在我耳邊輕輕說:“小主,你放心。我們回京之都時,我帶上了梔,回來後也請拜了都主。喪葬是京之都辦的,風風光光,沒讓她委屈。”
她一直都很懂我的心思。
我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點了點頭,眼睛就眯開了一條縫。零白就站在零風身後哭得抽抽搭搭,沒個人樣。零霜也依舊是劍不離手,皺不離眉。
現在,我就只剩了她們仨了……
床邊還坐了一個人,我看了他一眼,就努力的想要偏別過頭去。
那人,不是靜軒。
我也很想張嘴問一問靜軒的情況,只是,現在還不知,這位京之都的都主到底是敵是友,存著好心,還是有著歹意。
現在只有兩種可能性,靜軒已經順利脫險離開了京之都,或者靜軒沒有辦法離開也沒有辦法過來探我,囚著或……死了……
如果這位都主這樣大費周章只是為殺了靜軒,未免太多此一舉了,他大可以借個什麼由頭說宮之疆疆主有什麼不敬之意不臣之心,那時就是天下誅之,完全用不著自己親自動手。
若是囚著了,那麼他想從靜軒這裡得到什麼?什麼東西是用都主的權利都得不到,還要設計去拿?現下我被扣押在京之都,那就是連個回去通風報信的人都沒有了。還是說我和靜軒都是他的人質,是交換的籌碼?
腦海里突然就閃過了模模糊糊的幾句話,記得已經很不清晰了,我以為那是幻覺,是我許久沒有做過的內容奇怪的夢。不過現在推測看來,我倒實是希望那個幻覺是真的。不管中了什麼計,至少他離開了,離開了這個暗藏漩渦不見刀槍的京之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