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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舊坐在床上,從零白手裡接過紗布,藥瓶,先用了一塊紗布清理了流出到外面的血,然後開始往傷口上撒藥粉。我見過,卻從沒處理過,手法順心所欲,雜亂無章,反正他也沒問我會不會。
也不知道是哪裡又弄痛了他,他大喝:“金之洱顏。”
我手一抖,整瓶藥粉傾瀉而下,全倒在了他的小臂上。
…… ……
我被安置在京之都都城裡一處名曰“命”的殿裡。零白一開始告訴我的時候,我也是不相信的,非得自己跑出去看到殿門口龍飛鳳舞的那個字,雖然我不認識,但才相信了有人真的給殿室起了一個這樣的名字。
進殿門後就是一大面雕刻精美的蕭牆,上面似乎刻著一個故事,有好多好多的人似乎在做什麼,我看得不真切,也看不懂。繞到蕭牆後面,就是一座主屋,左右兩所偏室,我住了右邊,零白零風零霜住了左邊。庭院裡種了三株梅花,不是極香的品種,只裊裊了淡淡清冽,嗅著令人舒服。通向三室的主要廊道上,隔著幾步就擺著一盆菊花,現在正是時節,盛放得厲害。餘下的空地就種了許多紫竹,上面雖覆了雪,卻也不曾折彎一毫。
作者有話要說:“一個冷一個熱,那不正好……”
洱顏:“你是不是想被揍?”
☆、都城2
我這日閒逛的時候,正好遇到一群來梅樹上取雪水的婢侍。她們告訴我,這裡住著一位極其尊貴的公子,這些梅間雪水就是取下來存著,等他回來泡茶的。自然,他就是這殿的主人,住在主屋裡。
主屋上著鎖。不僅正門,偏門窗戶全部都死死鎖著,除了正門的鎖還算乾淨,其他的鎖早已經落了厚厚的一層灰,竟也沒人打掃。不僅是鎖上積的灰塵還是帶著斑斑的鏽跡,都已經說明了這些鎖已經有了許多年頭,就像是一種禁忌,仿佛當年的我。
後院就沒有前邊庭院裡這樣精緻,沿著石磚小路在兩旁擺了許多花架,有直接砍下樹皮粗糙奇特的粗樹根,仿佛用黏膠固定過,留下了僵硬的美感,也有鏤空雕刻處理過的樹樁節子,上面放置著已經被雪填滿的純色陶泥花盆。不過我想,定是因為是冬日的緣故,那些花盆裡雖是空空的,我卻絲毫不懷疑再一次春暖花開的時候,這裡即將煥然一新生機勃勃的樣子有多麼美好。
命殿的殿外圍牆是很高的,除去京之都都城的護城牆,就幾乎可是說是都城裡最高的了。沿牆一排十幾間矮矮的小屋,是婢侍隨侍待處的地方,若不是引領或跟隨的侍從,是不能走大殿正門的。所以在那排小屋邊的牆上,有一扇小小的門,他們有事需要來回走動都是走的那裡,既擾不了前院的清淨,也不引人眼目。
然後抬眼,所見的就是最讓我驚訝的景色——京山。
命殿的殿牆外面就是那座突兀又巍峨的定國國山。可能這座山的意義實在是過於重大,所以京氏先人們就把這座山圍進了都城裡,成了都城裡最令人驚異的風景。我恢復的這幾天來,都主沒有限制我的活動,我就先摸清了命殿裡的光景,還想藉此機會讓幾個隨侍帶著,到處走走,去我能去參觀的地方看看。我以為都城不過也就會和疆城差不多大小,直到我出殿門時看到停在門口的馬車。
疆城裡用馬車是因為不想走路,都城裡用馬車是因為真的去哪都很遠。
我再回到命殿的時候,天都黑了。
殿裡無人,漆黑一片,寒風吹過,格外瀟瀟。
我可能是累了,也可能是想著什麼事分了神,一下就踢到廊邊的小石階上,狠狠摔了一跤,掌心膝蓋都破了皮,額角處本也還有些未好全的傷口,三刮兩碰地又出了血。幾個婢侍就慌了神,急忙要去找燈籠點燭燈,嘈雜了起來。
我住的偏室里突的就有燈火亮起來,然後屋門被打開。
我沒想過他會在這裡等我。等著我,卻不點燈。
“多點些燈掛到廊上去,明亮些。”他平淡的吩咐著眾人,目光落在我破了皮傷處的那些猩紅上。
眾人得了令,趕忙都散開,點燈的,掛燈的,扶我進屋的,關上屋門(……)的。只剩了一個無事可做的我,尷尷尬尬地和他坐在桌子邊,想僵硬的對他笑幾下,又感覺很做作,就沉默的低著頭,撕一撕因為剛剛摔跤而擦破泛起來的皮。
“去哪了?晚膳用了沒?”
“四處閒逛了,未曾吃。都主你……”我本想問點什麼。
“正好,我也沒吃,陪我罷。”他身體略微有些顫抖,我見他緊緊攥著拳頭,料想他可能有些不適,剛想開口叫零白就被他壓抑又低沉的聲音打斷,“叫我旻燁,我們不該是那樣生疏的。以後,別隨便讓自己受傷。你不知道,你……”
他起身,想走到榻邊去榻几上拿個茶壺給自己倒杯水,可才邁了一小步,全身就顫抖地更厲害起來。他緊緊捂住胸口,猛的轉過頭來,蒼白的臉,血紅的眼眶。
我嚇了一跳,趕緊起身湊上去要扶他。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臂,拽進他懷裡,低頭,親了我的額角。灼人的溫度包裹著我破裂的傷處,很燙,也很痛。他似乎在吮吸,又似乎在刺激著那些我傷疤遮擋下新鮮的血肉,我的心揪成一團,因著他每一次舌尖的碰觸,就如刀剜一般痛一回。我被他以一個很不舒服的姿勢抱著,閉上眼,腦海中是要瘋狂掙扎推開他的念頭,可難以置信,我竟然沒有那麼做。感受到我的血液仿佛被抽離了我的身體,我只有窒息和混沌,朦朧中是他蒼白的脖頸,和因他瘦弱而比靜軒更加明顯的鎖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