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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兩個眉開眼笑走在一起,仿佛剛剛討論的根本不是國家大事,而是童幼之時上樹下河的趣味窘事。
我雖孤陋寡聞,聽得多了,自然也能明白他們言語中的明刀暗刺,你爭我奪。這些事,就如趙之華澳所說,我真的不該聽的。靜軒當初也從未讓我參與過這些事情,他的計謀,我一概都不知曉,所以我也不知道京之旻燁滔滔不絕的猜測是不是真的。
那麼,問題又來了。
連靜軒都不讓我碰觸的,京之旻燁為什麼毫無戒心的就讓我旁聽?他明明看見我是被靜軒帶去參加年宴的,且連京之都的侍從都以為我是靜軒的疆妃,既然如此,他又為何會以為我不會把這些聽到的事用某種特殊的方式告訴靜軒?……
我累了,實在累。
不想再用最惡意去疑心猜忌旻燁。
但每每他有所舉動,都讓我摸不著頭腦,百思不得其解。
可能是跪著久了,腿腳有些麻木,頭腦也有些暈眩,一下差點沒站穩,踉蹌了幾步,一下子就撞到了旻燁的背上。旻燁本也虛弱,沒料到我的動作,也跟著往前一倒,突的就噴出一口血來,紫黑紫黑的,然後兩眼一閉,不省人事過去。
☆、開戰2
熱疾發作了?
我心口撲撲的,只剩了這一個令人不寒而慄的念頭。
那我是不是也要用我的血,一滴一滴餵進他的嘴裡,讓他再次醒來,再去滿嘴陰謀詭計地去算計這個,影響那個……越卿到底是用了什麼樣的信念,才會讓自己這樣毫無恐懼地拿出自己的命。
我不是越卿,我不願意。
隨行的都醫,趙之疆的疆醫都被陸陸續續喚進殿內,一個個眉頭緊鎖,沉默著,什麼都不說。
我看著躺在床上蒼白的旻燁了無生氣,就像是死了一般,心裡有掩飾不了的惶然,走過來走過去,甚不放心,又叫了了零白湊過去看看。零白一見我的手心就是一陣惱意:“小主,你為何如此彆扭?明明擔心,為何不走近瞧瞧,自己一人站在這樣遠的地方胡思亂想,折磨著自己,便有趣了嗎?”
我低頭一看,沒發覺的時候,指甲在掌心摳啊撓啊,生生的摳下一塊肉來。掌心一個洞,現下才覺得疼。
終於,都醫開口:“都主無礙,不是熱疾。入冬來都主受了些涼,寒氣鬱結心口,咳疾久久未愈。此血乃淤,阻塞難通,如今吐出來,甚好。只是之前受了些傷,虧了血氣,服些湯藥便可醒來矣。”
一塊大石頭就落了地。
我不知道我在慶幸旻燁不是熱疾,還是高興他身體無虞……
他醒來已經是兩日以後的遲暮之時了。
我拿著熬好了的藥,小心翼翼的端著走回殿裡。看到殿裡的燭燈亮了個完全,他只一人穿著玄色中衣,坐在桌邊,桌上擺著兩隻茶盞,還均留著裊裊熱氣。
他真是好氣力,剛從床上掙紮起來就要迫不及待商量大事,片刻分毫也是不放過的。
見我進殿,他也站了起來,從我手裡接過藥碗,笑著說:“你去煎藥了麼?我和華澳還說起你,手心可好點了?”他輕柔的握著我的手,緩緩攤開我手掌,掌心,已經是一個結了痂的傷口。
“說起我?說了我什麼?”我抽回手掌,並沒有拿眼睛看他。不知怎的,心裡有一團火氣,蹭蹭地就要冒出來,心口一下比一下燙,燙的我整個人都十分煩躁。
“說該帶你去趙之疆的哪裡玩,哪裡有好吃的……這幾天,多謝照顧。等我再好一點,我們就去孟之疆。”
“……京之旻燁,你告訴我,你是怎麼做到一臉和善在那裡若無其事的說著謊言的?你現在一說話,我腦子裡就只剩下了你說你對我無事隱瞞……我們之間,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嗎?”
“那日華澳提了,我也不過隨口一說。你又何須這樣怒氣沖沖。”
“我並沒有生氣。”
“我知道這幾日你心中有氣,堵在心裡。我是都主,有些事總要有個什麼樣子才不會讓人閒話了去。我以為你能為我考慮,明白我的為難。”
“我蠢鈍,實不明白。”
“我們之間有什麼問題,彼此之間知道就好了。大可不必一副不和睦的模樣無端引別人猜忌。”
“彼此之間?你把話說得如此冠冕堂皇倒真真是顯得我小肚雞腸了。我們之間從來都沒有坦誠相對過,問題什麼的我還真的都不知道,所以,我也裝不來什麼和睦,配合不了你溫和禮謙的模樣。”
“那即是如此,我也沒什麼可以同你言說的。你早些休息,明日便動身回都吧。”他顯然是動了怒氣,眼神里有了灼灼的光。
“你的意思是,我們一言不合,你就又要把我關起來嗎?”眼眶一瞬就紅了起來,“我便最是厭惡你們這種高高在上,一張嘴就隨隨便便把別人關了囚了奪人自由的醜惡。京之旻燁,我就問你一個問題,你把我留在你身邊,到底是要做什麼?”
他本有怒意的眼神突然就斂了下去,輕輕垂下眼瞼,沒再看我,沉默。這一轉變更加讓我難以控制自己的情緒。
“所以,你沒有辦法告訴我是嗎?”
“……現在,還不是時候……我,不會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