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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薇笑呵呵地又呷了一口,「那就今朝有酒今朝醉,活在當前!即便到了那麼一天,也不遺憾!好就照好日子過,差就照差日子挨,咱還有好日子裡的甜可回憶不是?已嘗過了就是福!」
初聽一愣,漸漸挽月也笑了起來,「說的是!不遺憾來一遭,認得你們!」
二人嘻嘻哈哈一陣,轉而樂薇嘆道:「其實我就想像我阿瑪額娘那樣,生兒育女簡單過一生。唉,額娘就是太財迷了,你說咱家也不缺銀子,好端端地去放什麼利錢!」
「利錢?什麼利錢?」挽月清醒了困意。
樂薇瞪大眼睛,「你不知道啊?我以為阿瑪同你說過呢。我額娘就這點不好,愛聽奉承話。早先有閨中手帕交知她手裡銀子多,拿出去放利。其實這也不是什麼稀奇事,京中很多貴婦都私底下幹這個。管一大家子吃喝拉撒不容易,交際應酬多,銀子流水似的出去。光指望俸祿能有多少?咱家算好的,瑪父是一等公,每年賞賜也多,他不讓我額娘做這事……」
挽月一抬手制止,「你等會兒!你是說我嫂子放利,然後出事兒了?」
「倒也沒有,就是近來布莊生意不好,進帳少了許多,她拿出去的本兒少了,心裡不痛快。少賺了本兒又影響她進而賺,所以著急上火……哎,姑姑你去哪兒?」
景明軒東屋還亮著,納穆福點了個菸袋鍋,一會兒屋裡便煙霧繚繞的。溫哲沒好氣道:「我上火了,你還抽菸。」
納穆福卻沒有接她的話,「你猜我剛剛在門口看見什麼了?我看見皇上跟咱小妹站在一起,你看我,我看你……就跟咱倆年輕時候一樣!皇上指定對小妹有那個意思。」
溫哲直哼哼,「有意思好哇!那索尼家能送女兒進宮,咱們家有什麼不行?指不定小妹比……」
「大哥!大嫂!」
窗外廊下有人悄悄喚道。
納穆福一驚,菸袋差點燙著手,「是……挽月呀?這麼晚了你不歇息,來找我們有要緊事兒嗎?」
溫哲白他一眼,含含糊糊道:「沒眼力的,指定有啊!春喜,快迎二小姐進來。」
挽月邁了進來,眼神複雜地看看溫哲和納穆福二人,不確定是不是要當著大哥的面。
溫哲猜出了她的心思,「沒事兒,你大哥又不是外人。你有什麼就說。」
「嫂子,你是不是收宋掌柜私下孝敬您的銀子了?」
屋裡裊裊煙,安靜得不尋常。溫哲的反應,挽月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溫哲半邊臉還腫著,嗓子也沙啞了許多,和平日裡幹練利落的樣子相比狼狽了不少,「問這個幹什麼?」
挽月突然間想哭,她知道歷史上鰲拜不是正面形象,但歷史是任人打扮的姑娘,真實情況很難評判,而且這又是個和她所了解的歷史有出入的平行時空。從她的了解中,康熙和鰲拜早年之間權力爭鬥大於實際罪過,否則晚年,康熙也不會後悔,重新追封一等公,他的繼任者雍正還追封了超武國公,重新任用了他的孫子達福。
可有權在手,又有幾個真正做到乾淨?她想盡力挽回點,平衡點,就算斗輸了,過得潦倒點也好過沒命過。可如她和樂薇剛才所說,一人獲罪,全家跟著倒霉,在這個時代太常見了。
「咱家這麼多錢,您缺那銀子麼?」她就坐在那圓凳上,伏在四仙桌上,又氣又急。
溫哲坐起來了,「呦,月兒,你這話說的嫂子就不愛聽了。誰會嫌銀子燙手?再說了府里人多,哪樣不花錢?你侄兒結交權貴,將來你和樂薇出嫁,不需要厚厚的嫁妝震懾夫家嗎?」
納穆福收了煙杆,挽月見他毫不驚訝,沉默不語,冷笑道:「哥你也都知道?」
「小妹你是聰明人,哥不說哄人的話。越咱們這種人家,權越高越害怕!就得用銀子籠著人心,人越多越好,擰成一股繩子。」
「然後就和江寧織造貪腐官員擰到一起去了?」
納穆福溫哲面面相覷,異口同聲,「什麼江寧織造貪腐?」
挽月捂了捂臉,她放下手來,搭在桌子上,說出了一個名字,「劉德彪。」
「劉德彪?耳熟,我阿瑪應當知道。」
「我也是偶然,稀奇京城綢價貴,外頭都傳咱家故意抬價,可帳上進帳一如往年,甚至不如前幾年。宋掌柜說,南方鬧血月教,勾結槽幫和水匪,又亂糟糟的,影響了綢布成本。可我是江南來的,未覺得江南如此不太平,就算有也不至於此。便暗中留意宋,發現他出入神秘,在海淀有大宅不止一處,疑心是咱家蛀蟲。順藤摸瓜,竟曉得天大的事。
江南官商勾結,低價從絲農手裡購入,後產出成品翻倍賣出,大綢商賣貴价,小本生意的不敢不抬,慢慢地被擠壓無法生存,進而繼續被吞併。於是綢價抬高,運到京城再翻一番。宋鑫這人也不知怎麼搭上劉德彪了,他以未翻倍的便宜價進,翻倍售出在京城,仗著咱家的勢用同樣的法子欺壓其他小布莊。惡名兒咱家擔了,銀子他黑大頭。」
「嘿呦喂!」溫哲哀嚎一聲,竟是半邊臉到頭都疼了。「黑心的刁奴!虧得我以為他家三代為我們做事,是個規矩人。說是他有法子進低價,但帳面不能寫,額外的銀子不進公中,私底下給我。」
挽月沒好氣問道,「給你什麼價?」
溫哲豎起兩個手指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