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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琳嗤笑一聲,「這哪裡是她們想要誰來就讓誰來?拿宮裡當自個兒家了?原就聽說八旗副都統家的小姐是個愣子,騎馬騎得好,打獵不輸男兒,就是大字不識幾個。這樣的人也能選進來做伴讀、簡直是個笑話。」
不過但論身份,做妃嬪未嘗不可。太皇太后喜歡滿蒙的女子,宮裡的女人懂伺候皇上、能為皇家開枝散葉最重要,其餘都是錦上添花而已。
「所以她們想了個餿主意,想求瓜爾佳氏那位小姐,到淑寧郡主跟前去美言幾句,這不碰了一鼻子灰回來。如今在那互相埋怨了。哼!有眼無珠,讓她們去瞎巴結人!家世上您同那位瓜爾佳氏一樣,阿瑪都是輔政大臣,也不知她使了什麼招,就如此入淑寧格格的眼。姜小姐她們明明昨兒還來同您言笑晏晏了,還真是誰能給好處就順著杆子爬。依奴婢看不是個可結交的!」
「啪!」梳子放到梳妝檯上,發出了一聲響。鏡子中,映出了慶琳不帶笑意的臉龐。
翡翠趕忙噤聲,接過梳篦來,替她梳起頭來,「奴婢失言,但確實是替您鳴不平。」
「你姐姐在我額娘跟前伺候,是個穩妥人,你在宮裡更應當學學她謹言慎行才是。」
「奴婢知錯。」
慶琳望著鏡中,捋了捋一束頭髮,輕笑:「和我一樣?敏鳶才配說和我一樣。她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外室所生,甚至連個外室都不是,聽說生母還是個漢女。就這也想留在宮裡?就算皇上願意,太皇太后願意嗎?路還遠著呢,慢慢兒走著瞧。」不過眼下,不止瓜爾佳氏,更礙眼的也有呢。
身後的翡翠沒敢做聲。不知怎麼的,這位慶琳小姐,雖說年紀不大,平日裡與人說話也和和氣氣的,但偶爾冷下臉來正色說事時,還挺讓人發怵。
在宮裡的日子就沒有往日在家中那麼愜意隨性了,得按著時辰早睡早起,梳妝打扮不容有一絲懈怠。等到了昭仁殿,挽月驚覺,自己昨日坐著的那張桌子,竟然被人移動了位置。
不止是她的桌子,還有吳靈珊的那張。原本被放置在最前頭一排正中央,現下被人往右挪了挪,替換成了另外一張。
都是她們這些伴讀先來,郡主最後到的。是以吳靈珊還不知道此事。
站在那張「鳩占鵲巢」桌子旁的,是兩個眼生的宮女,雖是旗裝打扮,但未穿花盆底鞋,整個身量也較其他女子高壯些。偏黑黃略粗糙的皮膚,臉頰上還各有兩團泛紅的斑點。
挪桌子的人是誰,顯而易見。
這個塔娜公主,挽月著實不喜歡。
其餘後來的伴讀自然也是一進門就留意到了這點,紛紛小聲打聽著。
「這怎麼回事兒?」
「噓!聽說科爾沁公主即日起也要同我們一起念書。」
「那不是有兩位格格了?可我們是郡主伴讀呀!」
「你管她是郡主還是公主,總之都是主,況且公主的地位遠在郡主之上。塔娜公主來自科爾沁部落,是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的娘家呢。」
宮裡都是勢利眼,不論從表面地位,還是實際實力上來看,塔娜公主都遠勝淑寧郡主一籌。且科爾沁不是別的部落,博爾濟吉特氏從太宗時起便與愛新覺羅聯姻,幾乎霸占了皇后之位。若非太皇太后想用索尼定了現今的赫舍里氏,恐怕皇后人選還得從博爾濟吉特氏出呢。
塔娜公主進宮小住,八成目的和讓她們進宮是一樣的。
她若被冊封,可遠不止妃位即止。明眼人都知道這個時候應該巴結誰。就算還有郡主在,卻也沒有人敢站出來為其同塔娜公主辯駁一番。
「郡主的書案,未經其允許,也是你們能隨便移的嗎?」挽月沒有同她們客氣。
站在塔娜那張桌案旁的兩個婢女拉著臉,如兩座小山一動不動。她們似乎是不大聽得懂這邊的話,但也並沒有流露出想要了解挽月剛才所說話意思的意願。只兩眼睛緊緊盯著挽月的舉動,生怕她過來親自動那桌子似的。
這時候吳靈珊也進來了。
「郡主萬福!」
和昨日相比,所有人儘管都給她請了安,但投向她的眼神卻大不一樣。有著同情,有著愧疚,有著存了看熱鬧的心,還有的惶恐低下頭去。
吳靈珊是個七竅玲瓏心,從她們的眼神和一進門的氣氛便覺察出異樣。待走過來,瞧見自己昨日的桌案和站在桌案旁的兩個高壯女使,登時便明白過來。白皙的小臉一下子漲得緋紅,心口也似在不停起伏。
她指著兩個女使的手微微顫抖,「誰准你們動本宮的東西!」她們吳家是人質不錯,可皇上和太皇太后未曾苛待,這麼多年明面上也算禮遇。她阿瑪尚有從一品虛銜,更不用說額娘好歹也算長公主,哪裡就能容得找這些除了愛新覺羅家以外的人也來欺侮?
挽月知曉她從娘胎裡帶來不足之症,身子不好不能大悲大喜,趕忙扶著她,「格格,莫要動氣。凡事總有個理。」
她對吳靈珊身邊的宮女道:「你們還不快把郡主的書案移回原位!」
兩邊宮女皆要動手,塔娜的女使也朝前走了兩步,蠻橫地擋在桌子前。
「我來遲了。呦,怎麼都聚在一處?這是出了什麼事了?」
塔娜今日特意換上了旗裝,玫紅的坎肩繡著大團的芍藥花。雖做一字頭,但仍然在燕尾後梳了三條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