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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上了馬車,從香河鎮街當中穿梭過去。不一會兒,幾個衙役便沖了過來,「他們往那兒去了!一共三輛馬車!有男有女!」
掌柜看著手中的簪子和耳環,在金雕的托子上面有一行小小的字,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內務府製造。
「快點!」
楊德昭早有先見之明,將馬車趕得飛快,駛出了香河鎮。
「媽的,到底是哪裡露了馬腳?是不是在當鋪里的時候?」
「那丫頭耍花樣!」
「應當不至於這麼在咱們眼皮子底下。」楊德昭道:「可能是那物件太貴重,讓掌柜起了疑心。反正已經拿了銀子,路上省著點花,千萬不要再節外生枝。」
武老六一想到那簪子和耳環就當了十兩,要是不著急談一談,指不定能更高。那丫頭身上說不定還有別的值錢物件,姓龍那小子也是。下次他學聰明了,帶那女子一起去。
在路上行駛了大半天,快到傍晚時分,馬車再次進入山林。雪已化作泥水,枯黃樹林掩映中,竟然有一座不小的寺廟。
只是坐落在山坳中,不熟悉地形的,根本就找不到這地方來。
馬車停下,鄭魁將如夢帶了過來,吩咐手下道:「去看看人是不是在裡頭。」
玄燁的心緊緊揪了起來。他那麼地期盼見到皇阿瑪,卻更加不希望此時能見到皇阿瑪。
不一會兒,進去裡頭的人跑了出來,「堂主,大殿有個和尚在打坐。」
鄭魁警惕道:「馬車裡的兩個人老四看住嘍,德昭帶如夢,和我一同進去會會行痴。」
聽到名字,玄燁心裡嘆道:果然是皇阿瑪!他怎麼會藏身於此?又怎麼會被血月教的人威脅?
一切都是未知,眼下要怎麼見到皇阿瑪?
大殿內,穿著袈裟的僧人手捻佛珠正在念經,聽到身後有動靜,他才緩緩睜開眼,卻並未回頭。
「行痴!」如夢纖長的睫羽微顫,剛邁進門檻,便被楊德昭揪住。
行痴從蒲團上起身,轉過來,看見眼前的人一怔,眸中似有驚喜,旋即又逐漸覆滅,喃喃道:「瀾心。」
如夢的目光黯淡下去,沒有做聲。
鄭魁拍了拍手,心中暗藏喜悅,「阿彌陀佛,行痴大師果然性情中人。既然紅塵緣分未了,何必青燈古佛相伴?不若下山還俗,與佳人相伴不好麼?」
行痴知道來者不善,他側過身子,目不轉睛道:「阿彌陀佛,施主慎言,貧僧既然已經皈依佛門,就再無對紅塵俗世的牽掛。」
楊德昭「噢」了一聲,「那在你面前殺了這個女人呢?你也不願跟我們走?」
行痴眸中一凜,「出家人以慈悲為懷,施主在佛祖面前殺人,就不怕因果報應?」
楊德昭:「我殺人如麻,報應加一重也無所謂。既然大師慈悲為懷,這如夢姑娘也是蒼生中的一個。您就當憐憫她,跟我們一道行一路。我們保證放了她。」
鄭魁不耐煩,「我們可以直接帶你走,但為了你這個姑娘,望大師莫要做傻事先登極樂。」
行痴眸光閃爍,他已經隱隱猜到了這群人來尋他的目的,和吳良輔那幾個人一樣。當初他離宮,沒想到給玄燁留下了這麼大的隱患,不免愧疚叢生。
「鄭堂主,不好了!」一個手下跑進了大殿,上氣不接下氣,「龍三那小子突然喘不上氣,好像是哮喘。把風的兄弟看到山下似乎有官兵追來了!咱們怎麼辦?」
鄭魁咬牙切齒,「奶奶的!都趕到一塊兒了!這是要把我們趕盡殺絕!」
如夢聞言,忽然神色一急,忙對行痴道:「大師!您快救救他!快救救外面那個人!」
行痴只愣了愣,便對鄭魁凝重道:「先救人,把人抬進來,貧僧懂些醫術。」
鄭魁將信將疑,可一想到那個丫頭一副情郎死了她也不活的架勢,便只好同意道:「把人帶進來。」
不一會兒,幾人連同挽月,便抬著一個人進來了。
挽月望著那個大殿中高大的僧人,只覺很是眼熟,像在哪裡見到過。她知道玄燁並無哮喘,這自然是裝出來的,她暫時還不知道他的目的。只得跟著裝作十分焦急,催促著鄭魁手下的人。
玄燁被抬著放在地上,行痴趕忙過來,待看清躺下之人的臉,他的神色有一絲驚愕。卻絲毫沒有表露出來,只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對方臉上,又留意到他的肩和手似乎都有傷。行痴登時明白過來,這是一群亡命之徒,一定是對玄燁做了什麼。只不過,看樣子,還不曉得他的真實身份。
恍惚間,行痴宛如萬箭穿心。父子再度相見,竟然會以這種方式。
隱匿在這山寺中,他兩耳不聞窗外事。卻也從撿柴火的小沙彌口中得知,當今的皇帝清除了權臣鰲拜、黨羽班布爾善等人,終於可以親政了。
他心中無比欣慰。
他的兒子終究是比他這個阿瑪當皇帝當得高強!他想道:自己這個皇帝當的憋屈,也對不起太祖太宗,但他慶幸自己留下了一個好兒子。
心心念念的兒子近在咫尺,卻不能相認。而這幫人,卻是要拿他將來去要挾玄燁。
這一瞬,行痴覺得這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他趕忙去案前拿了一碗水,端了過來,親手扶起了玄燁,「給他喝了。」
玄燁半睜開眼睛,那隻童年夢中常出現的溫暖大手,此時正扶著他的背,一邊端著一碗水給自己餵下去。他知道,那只能是夢回時分,才能見到的情形。皇阿瑪從來未給他親自餵過藥,給他餵藥的只有阿哥所的嬤嬤太監,連額娘都很少見到。可他卻在一個襁褓中的孩子那裡,見到了自己夢寐以求的父愛,那是皇阿瑪和董鄂貴妃的孩子,皇阿瑪將所有的偏愛都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