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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影響你提拔明珠。要記住,先挑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玄燁道:「是,孫兒過幾日便讓人擬旨,提明珠至六部。另,馬佳圖海。朕已經封其為中和殿大學士,並調任禮部侍郎。現今的禮部尚書沙澄,朕另有任用,打算待其調走後,便由圖海接任禮部尚書一職。」
太皇太后:「相比索額圖而言,圖海沒有顯赫家世。這是個清正剛直的純臣。先帝在時,他為明史纂修官,後至刑部,與姚文然一同修訂刑律,刪除了前朝鎮撫司所用酷刑。可他呢,也因太過剛直,在江南科考舞弊一案的審理中,受到遷怒,被你皇阿瑪革職,家產也盡沒。如今起復,你又要重用,這樣的忠臣的確應當委以重任。以前罰沒的家產,咱們現在可以再多加封賞嘛!」
她又想起了一樁事,「哀家記得他有個妹妹,也在淑寧郡主的伴讀之列。你若不願意納妃,可以給人家指一門好親事。這大臣之間由皇帝指婚聯姻,兩家往後都會忠誠於你。不過前提是,得是好親事。依哀家看,這禮部尚書之妹,其他六部中就沒人有適齡的子侄可以匹配嗎?鰲拜有兵部、吏部尚書為羽翼,那你就拉攏戶部、禮部、刑部、工部。哀家記得,戶部侍郎米思涵,是不是有個小兒子?」
燭火微微晃動,映在眉宇間,玄燁眼皮一條,心下卻複雜異常。「是。富察氏馬齊,今歲國子監考學拔得頭籌。文韜武略皆精,朕先後任其為工部員外郎、工部侍郎,現與米思涵共同去淮河治水。」
太皇太后大為不贊同,「你讓管錢袋子的戶部尚書去淮河治水?那國庫誰管?哀家知道你的意思,上陣父子兵,但適合放在眼面前任用。你把他召回來,不是想重用明珠麼?讓明珠去治理淮河、黃河水患,一旦有所成效即可破格連升。他兒子與你關係甚好,且明珠家世與索額圖差不多,若將來這二人再有鰲拜如今之勢頭,也可相互制衡。
至於米思涵的兒子馬齊,若當真是個可造之材,便將他放出去,鎮守一方,做個省巡撫、總督什麼的,是棟樑就要挑起來。」
「皇祖母教訓得是。朕不日便將米思涵與馬齊召回,讓明珠走馬上任。」玄燁思忖須臾,接著道:「至於聯姻之事,再看吧!許兩家都已經各定人選也說不定。」
太皇太后盯著玄燁看了一瞬,意味深長地淡淡笑笑,「天兒也不早了,莫要處理政務太晚。早些歇息。」
玄燁也起身,「既然如此,孫兒也不打擾皇祖母了,明日再來看您。孫兒告退。」
蘇麻喇姑在門口,見玄燁離去時,步伐遠不及來時輕快,心下也納悶,明明方才二人聊得都挺盡興啊!
她望了望皇帝的背影,轉身進了寢宮,見太皇太后獨自一人坐著,神色感慨,忙問道:「您……訓皇上了?」
太皇太后搖搖頭,「玄燁不是先帝,差不多年紀時,比他皇阿瑪要穩重得多。」
「那奴婢怎麼瞧他出去時候,臉色不大好。」
太皇太后仰天望了望,都說舉頭三尺有神明。她雙手合十,閉上眼睛,念了一句佛祖保佑,嘆道:「哀家這孫兒,這回怕是真動心了。」
蘇麻喇姑漸漸明白過來,「您是指鰲拜中堂家的那位小姐?」
太皇太后沒有否認。「哀家不過是提了一句,想讓戶部尚書米思翰家之子與禮部尚書圖海之妹聯姻,他找了個由頭婉拒了。你道為何?」她看向蘇麻喇姑。
蘇麻喇姑不解地搖了搖頭。
「哀家聽說,米思翰家那個兒子馬齊,也十分喜歡鰲拜家的女兒。」
蘇麻喇姑一邊驚嘆太皇太后什麼都知道,一邊也更為不解,「那聯姻對皇上來說是有利呀,名正言順去掉一個情敵。」
太皇太后的龍頭手杖在地上「篤篤」杵了兩下,「這正是哀家憂心之處。若他只是一時興起,那為了得到美人兒,巧取豪奪、將情敵除之而後快,是再尋常不過的舉動;可若真對一個人動心,反倒不會這樣做。因他會顧及到是否傷對方的心;更會擔憂因此而有損自己在那女子心中的印象。他顧及了!」
蘇麻喇姑細細想了想,漸漸理解,回過神來,卻仍對太皇太后道:「您可還記得董鄂氏?」
過去那麼多年,再次聽到這個名字,太皇太后的眼皮還是直跳了兩下。
「皇上和當年先帝一樣,都是幼年登基,小小年紀挑起天下重擔。皇上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愛恨愁嗔。這不是後宮多幾個妃嬪就能解決的。他更多的呀,是心裡的苦,需要人同他一起排憂解難。
這時候,來了個貼心的人兒,他就像撈住救命稻草一般,捨不得鬆開。您要做的是,千萬不要去替他折了這根稻草。而是想辦法讓這根稻草變成粗繩,把他給拽上來!咱再多了解了解那位挽月小姐吧!用好了,說不定既能成皇上的解語花,又能緩和同鰲拜之間的關係呢?」
額頭的溝壑蹉跎掉的是年華,太皇太后的眼前浮現出十多年前的往事,「蘇沫兒,你說的對。十幾歲的少年,性子就如那小馬駒,你擔心他跑不遠,非要拴著他。可他認為自己可以跑遍整個草原。你越想馴服,他越跟你拗。所以還是放他跑吧,等跑夠了,累了,也就自個兒回來你身邊了。
福臨在的時候,哀家或許是大清母儀天下的好太后,卻不是一位好額娘。自己的兒子心裡是怎麼想的,哀家忽視了。有了疙瘩,也沒有去解開。不能再在玄燁身上重蹈覆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