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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是誰?」
寶德也搖搖頭,「我見過他家大奶奶,年齡比我還大,他家的達福少爺酷愛用彈弓子打鳥、釣魚。」
仔細一琢磨,接禮的人回過味兒來,小聲湊過去道:「剛不過去兩個男的一個女的麼?聽說鰲中堂家千金成過兩次親……呀,她來會不會不吉利啊?」
寶德一巴掌打在那人的後腦勺,「你蠢不蠢?誰沒事兒帶兩個和離過的夫君來吃喜宴?再說了,那位千金歲數也比我小不了多少,那姑娘也就跟咱家小妹差不多大。」
管事趕忙催促,「去去去,快看看去!這兒你們照應一下。」
待管事和寶德到院子裡,滿眼都是人擠人,哪裡還尋得找那三個?
再說挽月早就擠到了廡廊底下,同所有人擠著往裡看。曹寅對這些事兒不感興趣,一隻腳踩在廡廊下的欄杆上,抓了一把花生倚著柱子吃。玄燁瞧著她一副想看又看不到的模樣,頓覺好笑,忍不住伸出手拍了拍她,「這時候恨不得自己腿再長出來一截吧?」
挽月轉過身來,面露失望,哀怨地揚起小臉瞧著玄燁,眼睜睜看著自己身旁一位賓客,背著一個五六歲左右的女童,先是抓了一把糖果子,小姑娘看著屋裡笑得咯咯的。
見她眼神流露出羨慕,玄燁更加忍俊不禁,一展扇子悄悄取笑她道:「你若跟她一般大,我也能背著你看熱鬧;可你年歲太大了,背你不合適。」
挽月知道他是存心說這話笑話她,便也不惱,只朝天上看了看,輕嘆了口氣,「唉,就算我真的是五六歲,也沒那個福分高攀上您背著。普天之下,有誰敢驅使得動您?」
玄燁難得笑出了聲,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挽月,靛藍色的錦袍在紅燈籠的映照下泛著銀色暗雲紋的光澤。先頭在鰲拜家,同她阿瑪之間的不悅此時此刻全都一掃而空。
忽而,他感覺肩頭被人輕輕拍了一下,將側過身,一名二十來歲的男子眉頭緊蹙,神情十分痛苦似的,「兄弟幫個忙,幫我抱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哎!」
玄燁還未來得及喚,只覺得臂彎處一沉,待反應過來,懷中已經多了一名大胖嬰孩兒,烏溜溜的眼睛黑葡萄似的直盯著他看,旋即一笑露出唇邊一對小梨渦。
「這……」
挽月忙擺擺手,「我不會抱!」
玄燁怒目而視曹寅,輕聲訓斥道:「別吃了!干點你該做的正事兒!」
曹寅一瞧,他們的皇上此時正在抱著一個胖娃娃。趕忙擦擦嘴,從欄杆上蹦下來,「誰家的?」
玄燁察覺出對面拼命繃著臉裝端莊的少女,馬上就要繃不住笑出聲了,他一張臉沉得如深冬的冰塊,定了定神,「拿走!」
曹寅老老實實地應了一聲,手在身上擦了擦,伸出來卻又不知該如何接。玄燁卻不管他是否願意,氣呼呼地將那大胖娃娃放到他懷中。哪知那胳膊剛一動,那娃娃卻嚶嚶地哭了起來。挽月瞧那嬰孩兒甚是可愛,於心不忍,同玄燁道:「您別動了,您瞧,她似乎很喜歡您。不願意讓您撒手呢。」
玄燁只得不做聲,板著臉看了眼懷中的奶娃娃,又瞪了瞪對面的挽月和曹寅。怎麼瞧怎麼覺得他們倆在幸災樂禍,心裡道:看朕待會兒怎麼治你們倆!
約莫過了有一炷香的光景,那人總算回來了,面上一派輕鬆神色。眼見自己所託之人還在戰戰兢兢抱著孩子,趕忙接過來,同他道謝,「謝謝您嘞!瞅您眼熟,貴姓怎麼稱呼?」
玄燁頷首淡淡笑了笑,搖了搖扇子,低著頭速速往別處去了。
孩子被抱走後,他如釋重負。重重地展開扇子扇了扇,一擦額頭,竟然汗都下來了,旋即沒好氣地瞟了一眼那兩人。
挽月真是沒後悔今兒來湊這個熱鬧,真是瞧見西洋景了。瞅皇上那委屈巴巴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誰欺負了他似的。
這時候,喜樂敲響,堂屋裡頭司儀高喊了一聲:「吉時已到,新人拜堂!」
挽月趕忙借著這個由頭,蹭了一下玄燁的袖子,「爺,您別委屈了,那孩子只對您笑,說明您面善,招人喜歡。」
玄燁並不為所動,淡淡道:「花言巧語。」
袖口卻又被輕輕拉了拉,「走吧!咱去瞧瞧去!」說著,便被不由分說一個拉,一個推,愣是擠進了門裡頭。
「一拜天地!芝蘭茂千載!」
「二拜高堂!喜氣盈門庭!」
「夫妻對拜!琴瑟和鳴福百年!」
「禮成!」
「好!」
喜樂奏著,新人被迎入洞房,門口的人一窩蜂想進去看熱鬧。卻被一位老嬤嬤給攔住了,「站住!屬什麼的?」
「屬牛!」
「不准進去!犯沖了!」
「啊?」被攔住的人尷尬地撓撓頭。
曹寅興沖沖喊道:「我屬小龍。」
老嬤嬤捏著個帕子掐指算算,皺著眉道:「不算沖,也不大好,進去吧!靠邊站,別往人夫妻倆跟前兒去!」
挽月忙道:「我屬羊,他屬馬的。」
老嬤嬤喜上眉梢,帕子擦了擦嘴角,「呦,這不跟咱家二少爺,少奶奶生肖一樣麼!郎才女貌的,瞅你們倆也是一對兒吧?」
挽月臉一紅,不由自主抬頭看看並肩站著的玄燁,見他也正好低頭瞧著他,面色倒是如常,耳朵根卻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