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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角綻放一抹淺笑,輕移蓮步,站到了他的身側。
「那臣女需要做些什麼?」
「隨你。」只見玄燁已經開始忙活他手頭的事情,眉宇間也增添了一二凝重。
挽月的眸光動動,瞭然暗藏眼底。
玄燁正垂首閱奏章,眼角餘光瞥見那一抹薔薇新色,那種仿佛有千萬隻手在心上抓撓的感覺再次襲來。他的拇指動了動,卻什麼也沒摸索到。平時寫字的時候,他會把那枚玉扳指取下來,擱置到一邊。
這樣的小動作全都落在挽月眼中。
玄燁的喉嚨動了動,眼神卻不由自主地落到她的身上,繼而輕描淡寫地道:「你按奏摺的急與平緩,將它們分開來。」
「是。」
砂石在一點一點漏著,窗外也從暮色到宮燈高懸。
西暖閣中,除了簌簌紙上走筆聲,再無旁的,靜謐安寧。
挽月從未見過這個人如此認真的神態,當真可以做到心無旁騖,每一筆硃批都記得工工整整。
他的手指修長,字跡也如手一樣,瘦長中暗藏力量,仿佛在繼續等待時機迸發。
直到閱完最後一本,時辰已經不早了。他不言,身邊的人也不語。
幫他把最後一本字跡干後的奏摺合起,挽月往後退了退,道:「臣女告退。」
「你一來,便問公事。難道就沒有什麼想對朕說的?朕聽見,你在外頭和曹寅他們相談甚歡,為何此刻一言不發?」
「有。」新月如鉤,眼彎彎如新月,目光落在那唇上已經結痂的印子,「皇上……還疼麼?」
玄燁眼中閃過一絲未料到的驚慌,旋即斂眸,臉色沉了下來,卻很快盯著她狡黠的目光後輕聲哂笑,瑞鳳眸微挑,「你說呢?」
「臣女有罪,不知輕重,若弄疼了皇上,還請皇上責罰。」挽月半蹲下福了個禮,微微垂首。他卻倏然站起,同樣俯身靠了過去,在她耳畔輕聲道:「那你想怎麼被罰?」
那張盈滿笑意的臉宛若嬌艷玫瑰,明明是嫵媚一笑,眼神中卻有不諳世事的請求,「臣女怕疼,要不您還是別罰我了。絕無下次。」
他眯了眯眼,仿佛想把眼前的人看穿,卻連最表面的偽裝都捨不得撥開,他生怕撥開這層面紗,背後是他不願意看到的殘忍真相。
只也低聲說了一句:「狡猾至極!下回再膽大妄為,朕一定罰你一年俸祿。」
「臣女謹記。」帶著馨香的身影離開了西暖閣。
窗外月不甚明,晦暗的夜色中裹挾著寒與暖的雙重氣息。
不知皇城根兒下的誰家今日放起了煙火,離紫禁城很近,站在寬闊的地方,仰頭就能望見。
忽而如流星般飛起、轟然一聲後,又如金花盛開,一朵接著一朵爭相絢爛。
深宮裡的日子寂寥,尤其到了夜晚。逢上這種熱鬧,宮娥、太監們紛紛偷偷從自己的宮室里出來,遠遠地瞧上一眼。這是她們隔著高高的紅牆,唯一能接觸到的人間煙火。
「小碗子也喜歡看煙花?」
又是一聲轟然,瞬間夜空亮如白晝,遍地是落下的銀光。
「今兒值夜啊?」煙火落下,五彩霞光映在挽月的臉上。
曹寅拍了拍帽子,又將挎刀握在手中,無奈道:「是啊!我以前不喜歡夜裡當值。不若很快,想要這種機會都沒有了。我便能多來就多來,這紫禁城我恐怕有生之年再也不會回來了。」
挽月轉過臉去,忽然想起曾經不知在什麼地方見到過的一句話:有些人,你可能在相遇的時候,見到的便是與他人生中的最後一面。
夜風又起,煙火流金。
「也不是喜歡,就是沒得什麼旁的可看的。」
曹寅歪了歪頭,「走,我帶你去個看煙火的好地兒!在平地行看有什麼意思?得站得高才能看得遠!」
「你要帶我去哪兒?」
「城門樓子唄!」
挽月啞然:「這是守城侍衛才能上去的地方,你能去?」
「我是誰呀?紫禁城裡,我跟誰都熟!放心,不是你想的那個城門樓子!是能上的那種!」曹寅洋洋得意,一副包在他身上的模樣。
火樹銀花照在晦暗處的兩張臉上。
「皇上,近來奴才一直派人盯著班布爾善,前陣子他似乎很活躍,一直與平日裡想熟悉的黨羽來往。奇怪的是,這陣子好像突然沒了動靜,除了平時上朝,幾乎不來往。」
「他與鰲拜還來往麼?」
「倒是來往得很勤,但每次都在鰲拜家坐不了多久。」
「鰲拜和濟世、穆里瑪他們呢?」
「好像也許久不往來了。」
「反常。繼續盯著班布爾善,他一定在謀劃大事。他本該與鰲拜生分了才是,卻相反來往更勤,說明他已經察覺了鑾儀衛對他的留意,所以故意做給朕與你看的。」
「是。」葉克蘇應下後,欲言又止,他聽說了,皇上已經把瓜爾佳氏留在了乾清宮,放在最近的身邊。「皇上,假如班布爾善造反,鰲拜與之夥同,您會對他……網開一面麼?」
煙火在屋檐外的遠處綻放,無法穿過屋瓦照到檐下的人,卻在各自的眼眸中留下了五光十色的影子。
皇城外的這一片煙火,不知照亮了深宮多少人的漫漫長夜。
挽月發現曹寅的確沒有吹大牛。他帶她來到了角樓,那是一片瞭望台,的確不是什麼人都能上去。但有半截台階可以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