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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用擔心,我定然不會!」
「那就好。」
覺羅氏卻還是不由自主看向不遠處同自己陪房嬤嬤說話的挽月,她活了大半輩子看得人太多,有些羈絆一眼就能看出。
這姑娘生得太好了些,阿瑪又是那麼個厲害權貴角色,對自己、對別人都是禍……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她顧不得了。
「郭羅嬤嬤,一會兒舅舅他們該來給您祝壽了。我得走了。我特地趁沒人的時候想單獨陪陪您,祝您長命百歲!」
「傻孩子,你日理萬機,別惦記我了。」
院子外的喧鬧聲越來越近。
「快走吧!待會兒我也要演母慈子孝的福氣老壽星呢!人生多無奈,郭羅嬤嬤不可能回到老家過田園日子,你也不可能丟下你的擔子,過老百姓的生活。咱們這就是命,好賴都是一生了。走吧!」覺羅氏輕輕撫摸著外孫的額頭,「知道走哪裡嗎?」
「嗯。」玄燁點點頭,「我都還記得。」
拍門聲越來越響,「額娘!大白天您關什麼門哪!是我!」
祖孫二人不舍地分別,玄燁叫上挽月,匆匆往東北角一處小門跑去。
「她是養過你的嬤嬤嗎?」
「不是,你不是滿人?郭羅嬤嬤是姥姥的意思。」
挽月恍然大悟,「那她喊你兔娃,是你的乳名嗎?可真有趣!」
玄燁未回答,「待會兒有一大堆人要進來,如果你不想被看見的話,趕緊跟我一起開門。」
挽月一激靈,她最討厭那麼多人了。敢情兒這老太太也是社恐啊!
「這門拴這麼緊!」
「你讓開,別弄髒衣服,我來吧!」玄燁峁住勁,把門拴打開,「走!」
角門外是一小巷子,通佟家後花園,玄燁再熟悉不過了,翻個牆就是胡同外大街,到時候這妞子想抓他都抓不到。
玄燁剛轉身,抬頭望了望高牆,右邊有一隻舊木箱和雜物,剛好可以踩一下。嘶!他只覺得頭皮一緊繃,疼得人慾哭,什麼?!誰抓抓了他的辮子!
「想往哪兒跑啊!」身後傳來那少女得意洋洋的說話聲,「早算計到你要腳底抹油了。攏共見兩面,騙我三回!太過分了!」
玄燁徹底沒了脾氣,識時務者為俊傑,好男不跟女斗,這傢伙跟她阿瑪一樣狡猾,她們鰲拜一家都有心計!
他好聲好氣同她道:
「挽月姑娘,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鬆手,我保證不走!」頭髮是人脆弱的部位,況且她這麼一拉,按葉克蘇說的,她跟她姐姐打架,揪了一地頭髮,玄燁不由自主在心裡打了個惡寒。
挽月卻並不為他所迷惑,「你說話聲音真好聽,只可惜心不誠。說,你姓甚名誰?你哪個旗的?家住哪個胡同?」
「家住紫禁城……」
「啪!」辮子被一甩,如鞭子摔打在玄燁背上,他只覺得麻酥酥的,頭皮又疼又麻。
「還敢胡說!你怎麼不說你住在乾清宮?」
玄燁苦笑:我是住在乾清宮啊!怎麼有家還不能認了?
玄燁溫言柔語,老老實實求饒道:「君子動口不動手,咱能轉過來好好說話嗎?你這樣,會讓我覺得你在趕牲口……」
挽月嗤笑出聲,旋即正色板著臉道:「你這人太狡猾,不可信。你不說,我就把你送到鑾儀衛,要麼乾脆綁到我們家,讓額爾赫好好審問你。我就不信,撬不開你的嘴。」
「姑娘這是要屈打成招嗎?你難道真的忍心?」在辮子的牽扯中,玄燁只得挺直了背,挽月這才發現他竟比自己高這麼多。
第14章 身份大白
「姑娘看起來是良善之人,當真忍心麼?」
話語如迎面而來的雨霧,若有似無又撓人心扉,撩起的一星半點溫熱,迅速在臉頰蔓延開來。
還在巧舌如簧!挽月回過神來,將要重新拉緊手中的辮子,卻沒想到就在將將晃神的一瞬間,對方早已抓住那指尖漏下來的一點子空隙得以解脫,一個轉身反手,將自己的辮子牢牢拽回到自己手裡。
挽月沒來得及徹底鬆開,又想朝前重新握緊,這就跟拔河一般,被慣性帶得身子晃了一下,花盆底鞋兩兩相絆,乾脆摔了個大馬趴。幸而這小巷子外的後花園是泥巴地,又長滿青草,長了一盛夏的青草厚實,摔得倒是不疼。
但面子,摔得是一丁點都不剩,都碎成沫兒隨風飄散了。
「反客為主!」玄燁將辮子向身後一甩,居高臨下帶著得逞的微微笑意,「小南蠻子,我還對付不了你了!」
挽月胡亂抓了兩把青草混著沙泥向對方身上丟去,氣急敗壞地捶打了兩下地面,哭唧唧道:「你爺爺的!在你手裡栽了第四回了!不是說好了事不過三嘛!嗚嗚……」
玄燁被氣笑了,「你上回用刀挾持我,又指使婢女解我腰帶把他綁在樹上;我和那伙歹人打鬥時,你起初打算悄悄溜走的;還有剛剛揪我辮子。我才是事不過三,你講不講道理?」
一張俊臉近在咫尺,此時此刻卻怎麼看都極其不順眼,挽月又氣又羞,恨不得撲上去撕撓一番。我讓你笑!
對方卻仿佛連她心底這點子心思也看穿了似的,竟然向後一躲,「看你的眼神,是想撓我?還是想咬死我?」
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落下。
「別,你別哭啊!」玄燁愧疚頓起,方才自己只是急於脫身,也不是故意要把她撂倒的。這會兒看她哭得梨花帶雨,小臉上的胭脂都糊了,衣袖也沾上泥了。自己一個大丈夫,怎麼能欺負一個小姑娘呢?大可不必將同她阿瑪的仇怨牽扯到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