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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月不疑有他,同鰲拜道別,「那就多謝阿瑪關心了,阿瑪您先休息。女兒告退。」
「嗯,去吧。」
從鰲拜住所里出來,南星趕忙迎了上來,遞上一件披風,一面悉心替挽月系好。「小姐怎麼同老爺說了那麼久?」
「等等再走。」挽月卻沒有立即準備回留芳閣,而是帶著南星躲到了一旁的涼亭之中。
約莫片刻,她便瞧見納穆福從住所里匆匆地出來了,又過了大約半柱香的時間,納穆福重又歸來,身後還跟著鰲拜的忠實黨羽班布爾善。
挽月心道:看來自己方才的試探是有必要的,僧格開出的條件,不是對鰲拜沒有吸引力。假若等到僧格自己去同鰲拜他們商議,恐怕就要板上釘釘了。
只是這件事沒那麼容易如僧格想得那般一蹴而就,就算鰲拜同意,康熙也不會同意。本就是一個權臣,豈能坐視其女與更大的威脅聯姻?她沒想到自己也會成為權力爭鬥中的一環。
挽月淡淡地彎了彎嘴角,執棋之人同時也是棋子,不到最後,誰能曉得誰輸誰贏?
「南星,我們走吧。」
涼亭間,主僕一前一後從假山上走下,夜色涼,月光如牛乳般傾斜而下,鋪在南苑的山林草原間。
朝臣們的行宮住所臨近草地巡營駐紮之地,挽月一路走過,忽而聞到一陣濃郁的烤肉香味。想來也是這些兵士嘴饞,白日裡打了獵物,晚間便在草地上自己烤炙。
「聽了半天,你們說的那位岳先生,到底何許人也?」
挽月一愣,忽而駐足。透過樹林掩映,一團篝火在深藍色的夜幕下晃動,有三個人影圍坐在篝火周圍,火上夾著木頭,正在炙烤什麼動物的肉。
原來是他們三個!
挽月忍俊不禁,真是「不是冤家不聚頭」!
容若聽得興致勃勃,一邊分著烤羊腿,一邊問曹寅道:「我說連日裡見你,怎麼回回都是嘴角咧到耳朵根兒。虧得我原還懷疑你是瞧上哪位姑娘家了,少年懷思,所以才傻樂成這副模樣。哎呀,乞巧節在什剎海邊許的願還真靈啊!我怎麼沒這好運氣?弄了半天,你是又干起了你賺錢的勾當!」
曹寅聽了容若的話,很是不以為然,「哎,你還真說准了。知道小爺那天在蓮花燈上寫下的願望是什麼嗎?就是讓我找到一個,能帶我發財、富甲天下的女子。從此以後,我曹寅就跟著飛黃騰達了。」
玄燁在一旁蹙了蹙眉,「飛黃騰達?難道你想飛黃騰達,不應當是靠著朕嗎?何時,想要靠一個女子了?」
曹寅「嘿嘿」笑笑,「奴才當然這輩子最大的靠山就是皇上了。可是,皇上您日理萬機,總也不能罩著奴才一輩子?奴才也得學會自己長成一棵參天大樹,到時候好砍下來給您當棟樑之才不是?」
「切!」玄燁和容若異口同聲,鄙夷地白了曹寅一眼。「你真是油嘴滑舌地比這烤羊腿上的油還冒得多。」
曹寅一邊撕咬,吃得滿嘴流油,一邊不計較地同容若道:「你清高,你了不起!你不喜歡銅臭味,那還用銀子買你那堆破紙破書做什麼?我不一樣,我識時務,銀子不是最好的,但沒有銀子是萬萬不能的。瞧你摳門兒樣,當初我找你借銀子,你都不借。」
不提還好,提到了容若便好奇上了,「我倒納悶兒,你當初獅子大開口找我借那麼多,後來到底找誰借到了?還入了那麼多的股?誰這麼有錢還這麼傻?願意心甘情願能上你的當?你可別把人銀子給弄沒了,回頭人家上門來找你要債,剁你一條胳膊腿兒的。」
「額……」曹寅不由自主地朝玄燁看了兩眼。只聽得玄燁在那邊重重清了清嗓子,咳嗽兩聲道:「這羊肉有些咸了似的。你們吃著呢?」
曹寅知道,皇上不想讓旁人知道他用自己內帑的銀子做事,看來明珠雖也管著內帑,但並未將此事同兒子說起一丁點。不過也是自然嘛,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這種事情,皇上不願意說,當然連自家親眷也是不能透露的。
於是便心領神會,同容若打著哈哈,「反正是京城有錢人,有錢的大員外多了,還能你都認識?」
容若輕輕嘲道:「富得流油且慷慨又傻的人,我只認得一個,便是馬齊。是他借給你的?」
玄燁不自覺地瞪了容若一眼,像是踩到了誰的貓尾巴,將手中的羊腿繞過容若,從背後分了一大塊給曹寅。
容若感到氣氛忽然有點微妙,皇上怎麼突然對曹寅那麼好了?還不大待見他似的。他方才說什麼了?
「說了半天,還是沒說岳先生是誰。」
「我也不知道!」曹寅同玄燁大笑道,「我每回見面,都是和一個小女子,看樣子並不是幕後東家,充其量就是一個跑腿做事的丫鬟。聽她那口吻,這位岳先生必定四五十歲上下,江南人士,在江湖三教九流之中也人脈甚廣。應當還兼具俠義之氣,看不慣市面上這些富商大官壟斷的事情,所以才在京城出手,並大肆放話,不懼鰲拜的強權,勢必打壓囂張氣焰。」
挽月躲在樹林一旁,聽得忍不住掩口笑笑。還四五十歲、江湖人士、俠義之氣,若非躲著,她當真就要笑得前仰後合。等到真知道的那天,定要嚇他們一跳,想想都覺得有意思!
容若嘖了一聲,「那人這麼大手筆,當真不怕鰲拜的勢力?鰲拜也就任由他去這麼幹?未免也太小瞧鰲拜了。他的勢力可是遍布京城的。而且布莊可不是小生意,就算產業眾多,被咬了一大塊肉,恐怕也難以容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