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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了他有用麼?」對方的目光清絕冷漠,他將茶壺裡的清水又再次澆到那盆翠竹上,將那藥的痕跡沖淡了些,漫不經心道:「他死了,宮裡還有昭聖那個老婆子,立裕親王福全,或是宗族過繼,總歸會有人當這個皇帝。」
「老王爺在西南已經在部署兵力,興許用不了太久,您和小王爺、世子爺便都可以脫離這京城囚籠之地了。」
「逃離?哈哈哈哈!」吳世璠扶住桌子發出一陣笑,瑞鳳目的眼角微微發紅,轉過身來望著屬下,「莫夫,你也蠢了嗎?吳三桂那老東西將我爹送過來做質子的時候,就壓根沒想要他回去了。何況我的身上還有一半靼子的血!」
他本五官本生得很俊美,模樣更是隨了長公主母親與小平西王吳應熊的長處,可方才那通笑得悽厲,莫夫不寒而慄。
吳世璠冷下眸子,「我剛才在樓上看到了極有意思的一幕,康熙和鰲拜的女兒竟然站在一起,你說是不是很有意思?」
起風了,隔著窗,還是有風動的聲音,吹得那燭火晃動在平靜無波的眼中,修長無血色的手指輕而易舉便將翠竹齊齊折斷,隨手扔在那盆中,「這盆翠竹死透了,扔了吧!」
第22章 江南秘事
悠然居外半畝荷塘,荷花尚在開著,風一過蓮葉輕擺,荷香飄遠。一大清早,南星便去塘中挑了四五株出挑的花枝,特意修剪一番,抱著那荷花蓮葉,放置到屋中一隻粉彩瓜藤紋直長頸瓶里。又將那蓮蓬扭下,放在簸箕里,撥那蓮子放到青瓷碗中給小姐煮清心粥喝。
昨夜乞巧節,悠然居里二等以上丫鬟都同小姐一起出去了,是以晨起後不免有些倦態。挽月也不支派她們,只讓留一兩個做事,輪流歇息去。
忍冬剛學會梳旗頭,給挽月盤了一個小二把頭,簪了兩朵藍綠色絨花,一邊一個各插了兩支鑲珠新月紋琺瑯銀釵,配以白玉芙蓉耳墜,只穿了件家常菊紋翠色氅衣,下著湖藍妝花裙。
連南星、瑞雪見了都忍不住在心中慨嘆:咱家二小姐,正是太美了!用國色天香來形容都不為過。這也怪不得富察家那位儀表堂堂的馬齊少爺會對小姐那般上心。
自打昨日去什剎海廟會過後,南星三人便對馬齊少爺待自家小姐的不同有了更新的認知。往日裡,雖說馬齊少爺也會時不時地給悠然居送些新鮮奇巧的玩意兒來,但小姐都會讓她們拿著銀子打發送東西的人還回去。像是刻意避嫌似的,她們也不敢多問。
乞巧節卻是個特殊的日子,又叫七夕,這裡的青年男女多會在那天走上街頭,借著機會向心儀的人表明心意。昨兒是馬齊少爺相邀,又贈了小姐荷花燈,意義自然非凡。兩家又是親戚,若是小姐能夠嫁過去,日子過得必定安穩和美。
南星抿抿嘴,繼續挑那蓮子心。挽月卻站起身出了門。
入秋後,天如被水洗過一般湛藍,今日更是連根雲絲兒都沒有,日頭忒扎眼,挽月拿了把團扇在額頭遮了遮。
她走到景明軒,溫哲正站在院子中給那四口大水缸里的鯉魚餵食,見到挽月來了,將魚食遞給到丫鬟手裡,接過一盞茶,一仰脖喝了下去漱了兩下口,盡數吐了出來。「月兒來啦!吉祥,去我屋裡把昨兒從福玉齋買的點心給二小姐包兩塊!」
吉祥應了一聲,轉身進屋了。
溫哲笑吟吟,「昨兒我那傻弟弟同你表明心意了?被你婉拒了吧?」
挽月輕輕扇了扇那團扇,「倒也沒有,反正……反正他明白我的意思便是了。往後應該都不會來找我了。」
溫哲不以為意,笑道:「這叫什麼話?難不成做不成姻親,就不是親戚了?男子漢大丈夫的,經歷點風霜吹打算什麼?你還怕他要死要活呀?犯不著這麼內疚,誰定了規矩一個人喜歡另一個,那另一個就非得接受?情意這事兒本就是雙向的,拒了他他也不委屈!」
挽月伸手推了推溫哲的手腕,「大嫂,聽你這麼說我心裡頭可釋然多了。不瞞你說,昨兒一夜我都沒睡好。」
「看見了,瞧你這眼底青的。不過也不影響花容月貌。」溫哲笑起來眼細長,挽月被她打趣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
「嫂子,聽說你娘家家大業大,在蜀中也有生意?」
溫哲稀奇上了,「怎麼?要琢磨生意了?」
做什麼事不需要錢?造反不要錢?況且萬一賭輸了哪一天真被抄了家,也得藏點家底子不是?更何況,她的打算還遠不止如此。
挽月用團扇半遮面,「您不是給了我那麼多嫁妝本兒麼,我想從南地進一批蜀錦來。」
「蜀錦?」溫哲不解,「京城這麼多年,富貴人家都習慣用宋錦雲錦、蘇綢杭綢製衣,蜀地山高水遠,東西運過來成本高,賣出去的價自然也高。況且蜀錦本來就貴。怎麼想起來做蜀錦了?」
挽月望著溫哲道:「那麼多銀票,閒著也是閒著。」
溫哲啞然,哭笑不得:「那也不能讓銀子打水漂啊!」
挽月心裡道:還水漂呢,家裡都快被蛀蟲啃出多少大洞了。無非也是仗著鰲拜家財富太多,壓根就不會一樣一樣清點。這米缸里的碩鼠恐怕都要肥得走不動了。
「挽月。」
馬齊出現在垂花門前,先是定定地看了她們一眼,然後如往常一樣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倒也不見其悵惘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