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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臣不敢!」鰲拜跪了下來。
「行了,回去吧!你想的那些全都沒有,過不了幾天,皇上就好好地站在你面前了。這荷塘里的荷花快開了,一個個兒地別在這兒給哀家礙眼。」
「老臣告退。」鰲拜不甘心卻又沒法子地起身退了下去,圖海緊盯著鰲拜的背影,直至其消失在園中。方同太皇太后說道:「太皇太后,今早葉克蘇大人傳來密報,皇上已離開徐州府,取道河南往京城快馬加鞭趕了。」
太皇太后嘆了一口氣,「生個兒子不省心,孫子還是不省心。蘇麻拉姑啊,哀家這輩子就是有操不完的心。」
蘇麻拉姑溫和笑道:「誰讓您心繫他們呢?」
太皇太后只覺心酸,「這宮裡的花雖然開得好看,哪裡及得上草原上的薩日朗啊!可惜哀家這輩子都沒機會看到了。」忽然她像想起了什麼似的,皺了皺眉,沒好氣道:「你去跟那個曹寅說,之前沒治他,是因為打皇帝伴讀,怕引起猜測;馬上皇帝要回來了,叫他準備好,這頓打是非挨不可。」
「是。」
烏鴉盤旋紫禁城上空,日光照著金色的琉璃瓦,青石板路偶有一兩塊鬆動被踩得悶響一聲。
「鰲中堂,您走慢些等等我。」遏必隆追得氣喘吁吁,前頭的鰲拜大步流星,走得面不改色,「哼!太皇太后和皇上葫蘆里到底賣得什麼藥?反正依我看,皇上肯定不在宮裡。出去玩兒去了!」
「就算是,那又怎麼樣?又不會不回來。」
「胡鬧!」鰲拜在太皇太后那裡吃癟,很是不悅。待出了宮門口,自家的馬車早就等著了。
身穿赭色杭綢長袍馬褂的一個人見到鰲拜,麻利地迎了上來。鰲拜皺眉,「扎克丹?你來這兒幹什麼?」
「回老爺,收到額爾赫大管事的急報,說是接二小姐回來的途中,在徐州府附近的一座山寺借宿,遇上了血月教的教眾為非作歹。」
鰲拜頓時心急如焚,「然後呢?」
「然後教眾放火,燒了寺廟。」
「那我閨女有沒有事?」
「二小姐無事,早就已經啟程了,不日就到京城。」
「沒了?」
「嗯,沒了啊!」
鰲拜聽罷,深吸一口氣,抬頭望望天,然後上了馬車,將要進去時,回頭對扎克丹道:「你知道你為什麼年紀比額爾赫大,卻只能做二管事麼?」
扎克丹一愣,搖搖頭。
「因為你太囉嗦了。」
遏必隆在一旁聽得清清楚楚,心裡卻擔憂起另一樁事情來。鰲拜本只有一個女兒,便是嫡妻所生的敏鳶。他與嫡妻關係不睦,同這個女兒關係也很僵。十年前,鰲中堂收了他的女兒鈕祜祿慶琳為義女,這麼多年來,待她比親生女兒還好。現在從哪兒冒出來一個私生女,這不叫慶琳這些年的功夫都白費了麼。
他厭惡地看了一眼琉璃瓦上溜過的一隻貓,天色湛藍,可這天往後會不會變呢?
轉眼半月又過,天也漸漸熱了起來。街上賣瓜、賣冰、賣酸梅湯的小販絡繹不絕。鰲拜宅里自然是不缺這些避暑聖品的。
鈕祜祿慶琳端著一個彩瓷小盅,裡頭是用青瓜切成泥粉又混了碧螺春茶湯搓出來的小圓子,和牛乳一道煮了放涼,撒上葡萄乾、杏仁,用冰塊鎮著,她舀了一口,果然清爽,卻用帕子擦了擦,將小盅放下,「姐姐,聽說這兩日,那位二小姐就要到了。不知她芳齡幾許,我是該喊她二姐姐,還是三妹妹呀?」
小碗「砰」地一聲砸在桌案上,坐在上首位的旗裝女子珠翠簪作頭花,長眉入鬢,圓眼薄唇,通身氣派不輸公主。她瞪了慶琳一眼,「你倒是同你阿瑪一樣,風吹兩邊倒的,誰好跟誰走。我這還在呢,你就琢磨叫別人姐姐了?」
慶琳故作驚訝,旋即重新拿起那小盅,用勺子舀那牛乳湯吃,「姐姐誤會我了,我同你認識多少年了?情意自然不比旁人。我這不也是看在她是你親妹子的份上,才想著對她好一些麼?愛屋及烏!」
敏鳶氣得抓起那蓋碗,朝門框砸去,嚇得一屋子婢女全都跪了下來。「一個外室漢女生的私生女,也妄想當輔政大臣家的千金小姐?簡直是做夢!都給我聽好了,把大門給我關上,不許她進門!誰要是敢接她進來,就是跟我瓜爾佳敏鳶作對,我讓他吃不了兜著走!我倒要看看,阿瑪是向著我、還是護著她!」
滿屋的人大氣不敢喘,唯有慶琳輕笑了一聲,若無其事地繼續吃那點心,這熱天吃這等清爽之物,果然宜人!
府裡頭的好東西,外頭的人很難吃到。挽月還以為越往北走越涼快,沒想到京城也還是這麼熱。南星、忍冬扇子扇得手都要酸掉了。
還是額爾赫快馬加鞭跑前站,從京城裡運了冰塊又快馬加鞭跑回去,送上挽月她們的馬車,有了這冰,自然就好多了。
阿林嬤嬤見三個小姑娘高興的樣子,也覺十分疼愛,拉開一個食盒,「額爾赫管家還給您買了這個。」
挽月定睛一看,頓時欣喜,「是荔枝凍!怎麼會有這麼珍貴的東西?」
「咱府上想買什麼買不到?」
挽月紅了臉,這話聽著還是怪囂張的,可此時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嬤嬤您也吃!」
阿林微笑著擺手,這個二小姐,是個心腸很好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