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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月翻了個身,連旗頭也沒有拆,就想睡去。
「不行!小姐,您快起來,玉屏給您換身衣服。」
「明兒早晨再換吧!」
玉屏望著床上躺著的挽月,無奈又心疼地嘆了一口氣。挺小年紀的姑娘,卻甚少在關起門來的屋裡,在她臉上見到如馬佳令宜小姐她們那般的天真與佳吟小姐的恬淡,似乎背負不少。
夜已深,皇宮內院寂靜無聲。
青花瓜紋瓷杯在玄燁手中轉了轉,半盞茶冉起一起熱氣,停在唇邊。
瑞鳳目微眯,聽著梁九功回來的陳述,「奴才送她到儲秀宮宮門口,她似乎看起來很高興,還有一丁點得意,步子也很輕快。旁的什麼也沒說。」
「嗯,你下去吧。」
梁九功躬身而退,按在彎刀上的手動了動,那張冷麵轉了過來。「您讓梁總管送她,豈不是昭告所有人,您待她不一般?」
葉克蘇擰眉,「寵?」
青瓷杯握在手中,未有作答。
「捧殺?」
茗香四溢,再擱置到青玉鎮紙旁的杯底已見空。
「讓你去做的事情,怎麼樣了?」
自己剛剛問出的兩個問題,皇上都沒有正面回答他,卻忽而轉了話鋒,顧左而言他。
葉克蘇心中隱有擔憂,但也知曉他這位主子的脾氣。他從袖口取出一紙長卷,呈到皇上的面前。
「願意彈劾鰲拜、站在其對立的人都在這裡。」
玄燁的目光落在卷上,幾個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眼間卻也不禁流露擔憂。
葉克蘇:「前些年,那些彈劾過鰲拜的大臣,全都丟官的丟官、抄家的抄家,這幾年除了蘇克薩哈,朝中再無人敢明著跟鰲拜對著幹。而今圈地一事,朝中官員也好、京周百姓也罷,皆對此怨言頗深,眼下是好機會。」
玄燁抬起頭,將那捲名單遞還給葉克蘇,神情凝重,「朕沒想到,兵部、吏部、工部全都是鰲拜的人。單靠索額圖、明珠、你阿瑪幾個人,對抗勢力根本不夠。朕未親政,連擬旨的權力都牢牢握在三個輔政大臣的手裡,一日不親政,朕一日就是傀儡。鰲拜手中權力太大,一旦有不臣之心,便足以有這個能力逼朕退位。」
葉克蘇沉默良久。
「你想說就說。」
「其實此次蒙古科爾沁部來朝見,您大可拉攏。有了蒙古的支持,也不怕鰲拜黨羽起兵造反。」
玄燁淡淡道:「拉攏可以,方式有許多種。沒有必要一定去娶他們的公主。那後續便會對朕是另外一種掣肘。」
葉克蘇知道,曾經的先帝後宮半壁江山都是蒙古妃嬪,他也苦不堪言,與太皇太后母子之間矛盾頻發。
「皇上,奴才還查到一件事情。鰲拜的黨羽中,有一人所出主意最多,也是最為慫恿鰲拜篡位之人,便是內閣大學士班布爾善。奴才發現,在您年幼剛登基的第三年,班布爾善竟然聯合蘇克薩哈彈劾過鰲拜。只不過那時蘇克薩哈與鰲拜之間矛盾未見加深,且響應人不多,班布爾善便就此作罷。之後,此人竟然掉轉牆頭,投靠到了鰲拜的陣營。」
「噢?」玄燁蹙眉,「你這麼一說,朕倒想起來了。朕的這位堂伯在太宗在時,也是軍功累累。但到了先帝繼位時,並不為先帝所重用,連個貝子都沒有封,只封了輔國三等公。聽說他心中多有不忿。
就連大學士,也是他巴結鰲拜之後,才入的內大臣之位。如此說來,他支持的不是鰲拜,而是支持那個能幫他有權的人。此人野心大、謀逆之心恐怕比鰲拜更甚。兩人面和心不合,只為利益而捆定在一處。若能以此為口,將這兩股粗繩拆開,要剪短其中一根,就容易多了。」
葉克蘇:「那您就想法子讓鰲拜覺得,他沒必要謀反也能坐穩現在的位置,擁有現在的權力不動;而同時繞過鰲拜,去暗中絆倒班布爾善。」
水霧在杯間升騰,那一片香茗葉也上下浮沉在淺黃的湯色之中。
東方既白,雲蒸霞蔚。烏鴉在屋頂子上飛過,幾隻雀兒繞著廊下纏繞的藤蘿旁若無人地上下飛著。
「太皇太后~」塔娜委屈地耷拉著嘴角,清亮的眸中滿是嫉恨與不滿。
太皇太后心裡一肚子數,早就猜到會有這麼一遭,便也不惱,依舊和藹好聲地同她問道:「大清早的,這是怎麼了?就委屈上了?」
塔娜扁著嘴,兩手交疊在帕子上,端正站了不到須臾,便氣咻咻地坐下,「老祖宗,您還不知道吧?聽說昨兒夜裡,皇上派身邊的太監總管梁九功,送那個瓜爾佳氏一路回了儲繡宮!」
太皇太后佯裝不知,「有這等事?」她朝蘇麻喇姑看了一眼,轉而又看向塔娜,「你昨兒夜裡都在慈寧宮,你怎麼知道?」
塔娜一怔,心下不由發虛,若叫太皇太后知道她暗中叫人留意皇上的動向,那可是極大的罪過。
只得強撐著嘴,糊弄道:「宮裡都傳遍了。我的宮女也是今兒早上出門才聽說的。太皇太后,那個瓜爾佳氏聽說可是鰲拜的女兒,一定沒對皇上安什麼好心!昨日她還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兒,對我出言不遜。絲毫沒有把科爾沁放在眼裡。她不把我放在眼裡,就是不把您放在眼裡啊!跟她阿瑪根本就是一路人!皇上可千萬不能被她所迷惑了!」
太皇太后聽得腦瓜仁疼,不由地仰面朝天看看,又展眉同塔娜笑道:「這些都是外頭男人們的事,是皇上和你阿瑪應當操心的。你只要在宮裡開開心心地陪著哀家就可以了,其他的不需要你多想。至於昨日,你也有做的不對之處。這靈珊是恪純長公主的女兒,她阿瑪吳應熊也是我們禮遇的臣子,你怎好同她相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