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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是這個來傳話的人,也長得人高馬大,宛如一方鐵塔。
北邊的韃子都長這樣嗎?
各人心裡敢打趣,嘴上卻沒有一人敢說的。
「是……是我!」周大廚悻悻然跑過來。
對方打量了他一眼,直截了當地說:「你,收拾收拾東西,跟著我們一道回京城。你做的飯菜很合二小姐口味。」
聽到這話,周大廚嚇得差點跌個屁股蹲兒。什麼就要他收拾東西去京城了?
「官爺,我土生土長在太倉,上有八十歲的老母,下有……」
「篤!」幾錠金元寶掉落在周廚子腳邊,他先是一愣,旋即反應過來,賠著笑臉道:「官爺,我不是這個意思……」
「讓你拿你就拿著!能進我們中堂府,給二小姐做菜是你三輩子修來的福氣,宮裡的御廚都有給我們中堂做菜的,你算個什麼?」
來人氣勢洶洶地走了。其他人一擁而上,紛紛撿起那金元寶摸了又摸,唏噓道:「哎呦,老周,這下你有福氣了!」
「老周,苟富貴勿相忘啊!」
「周師傅,要我說就去吧!到了京城說不定入了貴人青眼,得的銀子能回來開個大酒樓呢!」
廚房裡一群人圍著老周起鬨,沒人留意到什麼時候自家府里的大小姐王妍身邊的貼身丫鬟正氣急敗壞地瞪著他們。
見說話沒人聽,丫鬟一跺腳,徑直回了自己院中,並將自己剛剛的所見所得複述了一遍。
「小姐,你剛剛是沒看到那群捧高踩低的小人!平日裡巴結咱們都來不及,現在好了,都去巴結表小姐。就跟八輩子沒見過錢似的!」綠蘿噘了噘嘴,想起剛剛看到那侍衛扔金錠子,自己心裡也湧上一陣酸意。
王妍氣得將手中的青瓷蓋碗砸了個粉粉碎,「這些北邊來的韃子!庸俗、粗魯!哪裡能跟我們王家比?我曾祖在的時候,那才是真正的首輔呢!」
「小姐!」屋裡站著的大丫鬟聞言忍不住驚呼制止,話音還未落,就聽見門口一聲喝斷,「你又在胡說八道些什麼?誰是首輔?」
王妍一驚,見母親姚氏已經一臉怒容走到了自己跟前。
姚氏壓低了聲音,訓斥女兒道:「早跟你說過了,不要在外人面前提起咱們家在前朝為官的那些舊事,你將我平日裡對你的訓誡都當耳旁風了嗎?」
王妍從來沒見過姚氏對她做如此嚴厲的神色,不由委屈又畏懼,包住了眼眶裡的眼淚,嘴硬道:「本來就是事實。況且我也沒有在外人面前說道,這是我自己家,我還不能說麼?」
姚氏冷笑,「自己家?你道外面那些鑾儀衛都是吃素的嗎?」
「鑾儀衛?」王妍呆呆地望著母親。
「就和前朝的錦衣衛差不多。」姚氏挨著女兒坐下,「不然你當你表姑和表妹的身份藏得連程家的人都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麼找到咱家來的?你向來在月兒面前掐尖好強,關係不睦,你當這些人會怎麼對付你?」
王妍只當外頭那些人都是尋常的下人,根本沒想到有鑾儀衛。這個詞她頭一回聽說,可錦衣衛卻是聽說過的,頓時嚇得哭出了聲,「母親,救我!」
第2章 玄燁
姚氏見終於唬住了女兒,不由嘆了口氣,「當真是我和你爹平時太嬌慣你了,不曉得天高地厚。既然知道錯了,還有機會彌補。你一會兒,便隨我去月兒房中,給她賠禮道歉。」
「去給程挽月道歉?我做不到!」然而乖順只持續了須臾,連一縷香的時間都不到。
姚氏終於怒了,拽著女兒的手將她重新按回到凳子上,「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還有,往後沒有什麼程挽月了,只有瓜爾佳挽月。關於她的身世,你一個字都不許跟任何人提起。否則就會害了整個王家,你知道嗎?」
王妍徹底傻了眼,呆坐在床沿上。從小她就和程挽月勢如水火,比衣裳比首飾、比相貌比才學……明明她才是王家正兒八經的大小姐,程挽月一個身世不明的私生女,憑什麼能得到爹娘和哥哥的寵愛?
可沒想到,如今就連唯一的一個污點——身世都似乎蒙上了一層金紗衣,程挽月怎麼就成了當朝輔政大臣的女兒呢?
正午這一頓飯,王妍吃得是沒滋沒味兒。挽月那邊院子將將撤了飯桌,這恐怕是她近日以來吃得最舒心的一頓飯食了。她還不曉得給她做飯的周廚子,這會兒已經哭喪著臉回家收拾鋪蓋準備上京了。
站在門口的婢女通傳,「小姐,舅太太和王家姑娘來了。」
南星聽到「王妍」的名字,不由心下一緊張,整個王家待小姐都很和善,唯獨這位「表姐」同她們小姐一向不睦。這次過來,不知道又要找什麼麻煩。
挽月卻是淡淡笑笑,起身相迎。
姚氏也迎上來握住挽月的手,同她噓寒問暖道:「呀,月兒怎麼出來了?外頭起風了,穿得這麼單薄,留神著涼。」她輕輕摩挲了一下外甥女的手,柔弱無骨纖長細膩,似乎比先前暖和多了,以前總是冰冰涼涼的。
「不冷,舅母快屋裡坐。」挽月朝門口的王妍看看。只見她微縮著脖子,眼神中有畏懼與不甘,躲在姚氏身後,躑躅著不想進來。
挽月淡淡瞥了王妍一眼,輕笑一聲,「外頭起風了,表姐穿得也不多,還是快進來吧。」平時耀武揚威地像個霸王,原也不過是個欺軟怕硬的主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