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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月一怔,想起剛剛在勤懋殿皇上最後同她叮囑的話,只得推脫道:「恐怕得辜負格格美意了,今日挽月有些疲乏,想早些歇息,便不過去了。」
吳靈珊打量了一眼她,既沒有不高興也不多問,只依舊清甜一笑,露出一對梨渦,「都隨你。」
「瞧瞧,有的人呀,咱壓根兒也爭不過。不但與格格同進同出,還和皇上也說得上話。看來什麼都是遲早的事。」說話的正是伊爾根覺羅氏巧蓉。
錦春也跟著附和,「是啊,怪不得人家上回壓根就不願意插手理會咱們的事兒。這陪格格讀書只是個幌子,許是要不了幾日就能入宮為主子嘍,哪裡還在乎誰教?咱們是不是錯了?應當去巴結巴結?」
姜蓮眯了眯眼,「錦春姐姐若想去巴結,也不是不能。我就算了,橫豎我是個漢軍旗,我是當真來為各位姐姐做陪襯的。能做格格伴讀,已經是令全家高興的幸事了。哪敢奢求其他?」
錦春最聽不慣她這副面上笑眯眯,說話不陰不陽半死不活的姿態,但也懶得搭理。她與姜蓮屬於兵碰秀才,話不投機。卻想起另外一個人來,「慶琳姐姐,您阿瑪遏必隆大人也是輔政大臣,與挽月家世相當,便是將來有機會入宮,您也是極有希望的。您還是鰲拜大人義女,怎自伴讀以來,從未見你與她來往呢?」
鈕祜祿氏同她們不疾不徐走在甬道,「我是鰲中堂義女不假,但也只是同他的嫡長女敏鳶大小姐關係親密;府上這位二小姐,是今年五六月份才接到家裡的,以前從未見過。又談何交情?」
「啊?是這樣。怪不得先前沒有怎麼聽說過這個人。」
「我倒是聽說,她連庶出都不是。」
「那又如何?鰲大人終究是她的親阿瑪,誰還敢低看不成?」
「說的是啊,若得入宮的妃嬪,母家身份尊貴尤為重要。可說是母家身份,說到底看的還是其父兄有無在朝為官,族中子弟有無出息人士。坐到她阿瑪那個位置上,是從嫡福晉肚子裡生出來的,還是旁的,已然不重要了。」
慶琳的臉上掛著冷冷笑意,不願與她們這幫子人再拉拉扯扯,只淡淡說道:「我說錦春妹妹,你一下午亂彈琴的,坐你旁邊我耳朵都要震聾了。你這哪兒是春江花月夜?分明是金戈鐵馬戰西山嘛!」
一席話惹來幾個貴女一通鬨笑,錦春怪羞赧的,卻也無奈,「我就說我不該來,我阿瑪非要把我弄進來。這丟人了不是!本來還尋思換個先生,這下倒好,徹底沒轍了。慶琳姐姐,就勞累您跟我受罪了。」
「我說你呀,也是個一根筋。求瓜爾佳氏不成,何必死鑽這一條路?」
錦春不解道:「可淑寧格格性格清高,未見其除了瓜爾佳氏,還與誰有交情。」
慶琳淡淡瞥了錦春一眼,道:「那就不找淑寧格格呀,咱這兒如今又不是只有一位格格了。」
錦春登時恍然大悟,「是呀!這科爾沁的公主,論身份可比淑寧郡主尊貴多了。」而且若說更有可能入宮,被封為高位妃嬪,塔娜公主的可能性可比瓜爾佳氏還要大得多。博爾濟吉特氏是太皇太后和太后娘娘的娘家人,可出過不止一位皇后。
「錦春多謝慶琳姐姐指點!」
正巧晨間塔娜公主和淑寧郡主起衝突,她們都未出聲,也能藉此找個由頭去道歉套套近乎。那位蒙古公主,看起來就是個喜歡逞能的。
夜幕降臨,新月如一彎鉤子,掛在枝頭。白日艷陽高照,晴空萬里,到了此時也是繁星滿天,散步在浩瀚蒼穹。紫禁城顯得格外空曠,星辰低垂得仿佛就在琉璃屋頂。
「皇上。」梁九功從外頭匆匆走進來。
「講。」
「蘇克薩哈大人進宮了,去了太皇太后慈寧宮。」
玄燁一頓,竟是合上手中的書,重重地擲到眼前桌案上。
時至今日,這些重臣,都還是同他之間隔著一層,大事都去與太皇太后回稟。他這個皇帝,只要一日不親政,就一日不算真正的皇帝。
可要想親政,最大的阻礙恰恰就是他們這幾個老臣!尤其是鰲拜!
屋裡懸掛的西洋時鐘,報了時辰。梁九功想起顧問行囑咐的話,知曉皇上待會兒要去習武堂。他也跟隨皇上不少年月了,多少也摸清了主子的這點脾氣。但凡有什麼不順心的事情,他便會去習武堂,痛痛快快地與容大爺、曹大爺他們打上一通,回來後也就龍顏舒展了。
這回,不知道又是什麼事情惹著了他。
主子不悅,他們這些當奴才的差事也不好干,更不敢多問。
玄燁靠著椅背沉思,一提起鰲拜,他就頭痛欲裂,心煩氣躁;可看見時鐘,想起自己酉時在習武堂,還有一個人要見。偏偏她與鰲拜關係還最為親密。說起來,也真可謂是一件奇事。
去吧!不是他自個兒想同她說說話的嗎?
還能怕她吃了他不成!
玄燁從龍椅站起,同梁九功吩咐道:「派人盯著些,看看蘇克薩哈什麼時辰進去的,什麼時辰出來的,出來時候什麼神情;太皇太后那裡可有什麼動靜。」
「嗻。」
說罷,玄燁便大步流星出了勤懋殿,往習武堂的方向走去。
樹影婆娑,儘管星子照路,路上也時不時有侍衛走來走去巡視。挽月隻身提燈前來,到底還是有幾分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