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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若搖搖頭,心裡道:還是不對。曹寅是個大咧的性子,他卻是個敏感的。
「走!一道去勤懋殿。」
曹寅見他神色不善,心下也不由跟著擔憂起來。
二人大步過去,殿內和往常一樣,卻也不大一樣。少了個人。
曹寅和容若面面相覷,使了個眼色。
「奴才給皇上請安!」
「容若你來了。」玄燁頭也不抬,仔細批閱。
容若道:「皇上您不是新近得了一位代詔女官嗎?怎麼案頭的事兒還要您親力親為?莫不是挽月偷懶?我去說說她去!」
玄燁聞言,似乎心中早有預料似的,筆蘸了蘸墨,「昨日腿摔了,不便站著伺候筆墨。朕讓她歇著去了。」
曹寅驚訝,「這麼嚴重嗎?額娘說不重啊!那奴才得趕緊瞧瞧她去!」
「不必去了,人在西暖閣。」玄燁頓了頓,停下了筆,抬眸同二人淡淡說道,「朕吩咐了讓她靜養,旁人不得打擾。」
容若的心往下沉了沉,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曹寅卻不以為意,反倒滿臉打趣的壞笑,趁皇上低頭,同容若用兩隻大拇指,做了一個「相好」的手勢,又沖皇上的方向使了個眼色。
容若卻壓根沒有看在眼裡:宮中明顯戒備了;十三衙門被明著查、吳良輔潛逃;一進乾清宮便感覺氣氛不對;挽月在西暖閣……這不就是軟禁?
兩個人鬧彆扭了?
可按曹寅的說法,昨兒還一道去冰嬉。可見是昨夜發生了一些不可名狀的事。
他又抬眼看向玄燁,心道:顯然他還並沒有打算同我與曹寅說這事,難道是生怕走漏風聲?
容若從勤懋殿出來,朝西暖閣的方向看了看。
按道理說,皇上在勤懋殿辦公,西暖閣門口便不應當有侍衛和太監把守。就算是挽月在裡頭靜養,只要宮女就夠了。他更加堅定了自己方才內心的猜測。
「容若,你做什麼?」曹寅並不傻,從殿內出來後,稍加思索,他便明白了皇上話里的意思。他一把抓住容若,低聲道:「要變天了!你莫要忘了,你我效忠跟隨的主子是誰?」
容若扭頭,盯著曹寅拉住自己的手,面露難色,心裡說不上來的難受:「真的要如此嗎?」他與阿月也曾是一起賞雪、喝茶、打趣的摯友,他不是沒有想過那麼一天:他的阿瑪明珠會和她的阿瑪鰲拜敵對;而他也理應和她站在對面。可他從不願意那樣做,也不覺得應該那樣做。
他輕輕拂去曹寅的手,大步改為小跑到了西暖閣門口,曹寅躑躅了一會兒,也跟了上去。
「容大爺!請止步!」廊下兩個侍衛伸出手來攔截。
容若並沒有硬闖的意思,只隔著窗戶,同裡頭問道:「阿月,是我,容若!聽說你病了。」
靜默須臾,屋裡傳出了熟悉的女聲,「容若大哥,昨兒我冰嬉,不小心摔傷了。皇上准我靜養些時日,至於什麼時候好,得看皇上『舍不捨得』放我出去了。畢竟這天就要變了,臨近年根兒,恐怕要下大雪呢!也不知我那上了年紀的阿瑪,有沒有準備過冬的棉衣;若無其他,讓他在家裡待著,哪兒都別去吧。」
容若面色嚴峻,捏緊了拳,心下悲愴,卻一如既往溫柔輕聲道:「知道了。你莫要擔心,好好養傷。外頭冷,我也不想看你被凍著。待春來,定有冰雪融化的那天。」
春來?坐在屋裡頭的挽月輕輕抿了抿嘴,這「風雪」指不定多大呢,誰都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抵擋過去。
「挽月姑娘!」屋外傳來顧問行的聲音,門帘被打起,沒見人進來,倒是先看到一隻通體雪白的哈巴狗,搖頭擺尾小跑了進來。先是在當中停住,直愣愣地望著她,一雙眼睛烏溜溜會說話似的。
這倒有趣兒了!
挽月沖那小狗招了招手,「過來!」
那狗兒也不認生,脖子上被戴了一個搖鈴,走起路來一響一響的。
「你叫什麼名兒啊?」
顧問行心裡鬆了一口氣,「挽月姑娘,這是太后娘娘宮裡的富貴兒,奴才抱來陪您解解悶兒吧。」
「有勞顧公公了。」挽月懶洋洋道,一邊抱起那隻小狗,喃喃道:「富貴兒?你是太后娘娘養得呀?我叫你小玄子好不好?」
顧問行在旁邊聽著,也不敢做聲。他知道皇上同挽月關係微妙,現下兩個人互相拿刀扎著,指不定哪天又和好了!
這男男女女的事兒,他這輩子都是體會不上了!可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麼?糾糾纏纏、今兒說愛到天荒,明兒就恨到入骨……顧問行搖搖頭,體會不到也挺好的,不用死去活來。
令他謝天謝地,西暖閣的這位並沒有哭鬧,也沒有弄出什麼出格的舉動。就平平靜靜地度過著。
除了西暖閣,一切似乎都正常得很。皇上照常上朝,議政大臣依舊去南書房議政;議政完,皇上去勤懋殿閱奏摺。
「她怎麼樣?」
顧問行:「還和昨兒一樣。最近和富貴兒玩得高興,每天愛不釋手,還讓玉屏去御膳房給弄了不少肉骨頭來。那狗吃了肉,就跟她格外親近了。」他沒敢告訴皇上,挽月姑娘還給富貴兒改了個名字叫小玄子。
「這樣也好。」玄燁的面上看不出什麼悲喜冷熱。
顧問行欲言又止,他想勸勸皇上,何必扛著?明明好幾回深夜都走到了西暖閣門口,卻總是徘徊在廊下不進去。有什麼事兒不能敞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