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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月愣了愣,知道他是與歹人周旋故意唱的空城計,可看他的眼神入真,有一瞬間連她自己都差點信了。
刀疤臉略微想了想,便知道最近京城發生的那樁大事。他眯了眯眼,恍然大悟,「你是鰲拜家的?」
「對!東堂子胡同走到頭就是我家。門口西邊有棵槐樹,大門右邊」挽月全然沒有了方才的柔弱,轉而眼神中流露出倔強與憤恨,「可惜被狗皇帝抄了!」
玄燁心裡一陣不舒服:怎麼覺得「狗皇帝」她喊得那麼順口呢!不由自主地又想起了前陣子她在乾清宮養的那隻叫小玄子的狗。
哪知刀疤臉並沒有因此放過挽月,反倒一把掐住了她纖細的脖子。手勁之大,直接讓挽月喘不過氣來。
對方惡狠狠道:「參與班布爾善造反的是你兄長,可帶兵在後頭殺了我血月教諸多兄弟的是你那爹!他可是韃子皇帝忠心的走狗!如今他被貶出京城,也是狗咬狗一嘴毛的結果!我更該殺了你,就當祭奠死去的兄弟們了!」
旁邊一個聲音冷冷道:「想給血月教報仇的是懷夕真人,不是鄭魁吧!」
刀疤臉一怔,掐著挽月脖子的手鬆了松。挽月察覺到了這一點,趕緊趁機深吸了一口氣。
玄燁見戳中了他,接著道:「鄭魁被抓進鑾儀司的時候,一心想要教主把他撈出來。懷夕子倒是讓吳良輔想法子換鄭魁出去了,但那只是為了做給教中的人看,不想讓底下的人認為給他賣命沒有好下場。等鄭魁一出來,根本沒有給他相應的接應,反而趁機想殺了他這個被朝廷俘虜,還不知道出沒出賣教中的人。
其實你們給懷夕子那種人賣命本來就沒有好下場。他這次為了一己私慾,而讓教中眾人當班布爾善的墊腳石參與謀逆,就算沒有鰲拜,朝廷的兵也照樣會把他們全都收拾了。所以與你不共戴天的人是懷夕子,不是鰲拜。」
本來只有兩分信,現下刀疤臉已經有了七八分信。如果不是鑾儀司的人,怎麼可能對鄭堂主和教主的事情了如指掌?看樣子,這還不是個小嘍囉。
「怎麼稱呼?」
「龍三。」
「問你真名。」
玄燁淡淡一笑,「無父無母,不知真名,就叫龍三。」
這話刀疤臉倒也不多質疑。鑾儀衛中本來就有不少死士是被刻意培養起來的殺手,全是沒有家世背景,不知姓名的人。
刀疤臉想了想,對同夥道:「先把他們兩個抓到屋裡去。」
兩個手下一人挾持一個,將挽月與玄燁一同押進了一處小門。玄燁心裡頭驚訝道:這是班布爾善被查封的宅子,這裡竟然有一個小門,進去後是個堆放雜物的地方。藏在這裡,怪不得滿城搜尋都找不到。
吳良輔、鄭魁、血月教,以及他們剛剛說到顏值胡同彩蝶坊要帶的神神秘秘的人……玄燁腦海中的線索,漸漸織成了一個人的樣子。
會是皇阿瑪嗎?
葉克蘇帶著鑾儀使查了這麼些日子,也沒查到半分和皇阿瑪下落有關的消息。沒想到竟就這樣被自己誤打誤撞遇到了。他想藉機脫險,更想藉機找到皇阿瑪。
只不過眼下,該如何先把挽月摘出去?這裡太危險了!
玄燁正在苦思冥想,沒有留意到挽月也在一直暗中端詳著他的神態變化。
「你別想丟下我一個人『活』!」灰暗的屋中,挽月冷不丁道。「那些情到濃時發的誓言,難不成你想不認帳?你接近我,刻意護我周全,不就是為了讓我放鬆警惕,先哄我幾年,待我阿瑪在東北養精蓄銳,重新集結兵馬,再哄騙我帶你過去。一旦查實,就一鍋端好跟你的主子邀功!」
玄燁坐在她對面的地上,靠著柱子,看著他的人手中的刀警惕地一刻不曾鬆懈。
欣喜、感動、哀痛、憤恨、掙扎、不甘……種種情緒如同潮水般在心中涌動。一直以來,他都想明確她的心意。最初是他不信她,後來變成他不自信。
這一刻,他終於明明白白地確認了,不但確認了她對他的心意,更確認了他自己。如果兩個人無法都存活,他更願意的是讓她活著!
他低頭苦笑,很快便笑出了聲,他在心裡嘲笑起自己:玄燁啊,玄燁,縱使你機關算盡,也算不到這一點,你愛上她了!
「笑什麼!」殺手不耐煩地重重踢了他幾下。
挽月眼中的柔波盈盈,心底一顫。她讀懂了他眼中的笑意,也在一瞬間看清了自己的心。原來她對他,早已不止出於目的的喜歡。
一束斜陽透過破了的窗戶紙,照進昏暗的房間,在那束斑斕的日光里,灰塵在緩緩舞動,正好擦過她笑起來如月牙般彎彎的眼睛,那柄正擱在她肩頭的刀也被金光照得晃眼。
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彼此心照不宣。這真是個糟糕的境遇!本該是兩個有情人甜蜜的時分,卻與嗜血的亡命之徒困頓在這破敗的小屋裡,喪命的危機隨時都可降臨。
「我笑對面這個女人挺傻的。現在才發現我對她的本心。」
「你也精不到哪裡去!我可比你有價值得多!我阿瑪有兵,還有銀子,那是他們所需要的。而你帶他們出城後,就沒了利用價值,他們就會殺了你。識相的,就巴結巴結我!」
刀疤臉坐在前頭,樂得見這兩個小情人互相攀咬。男的冷靜,像所有鑾儀衛一樣,有鷹隼一般犀利的目光和毒蛇一樣的冷情冷血;女的看起來比較蠢一點,長得倒是一副好皮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