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挽月稍稍鬆了一口氣。
「你一回家,阿瑪便把你叫過來,一定累了吧。你先回去歇息,回頭阿瑪若有別的思量,再叫你過來。」
挽月福了福身子,離開了書房。
待女兒走後,鰲拜方神色凝重地坐了下來。
納穆福墊腳朝外面看看,若有所思,「您為何還是支開小妹?」
鰲拜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低頭倒了一杯茶,「月兒剛剛有句話說對了。玄燁是我一手教出來的,我們很像,都生性多疑有城府;月兒是我的女兒,我發現她同我也像,謹慎、想得深遠。我們仨都有相似之處。那我自然也還是對她有所保留。這是弄不好就滿門抄斬的大事,我的確不能掉以輕心。」
說罷他嘆了一口氣,「我也怕那個小皇帝萬一哪天真把月兒的心給牢牢抓住了,像這次利用她一樣,然後再回頭咬死我們。」
納穆福心驚,同時也不禁升起一陣悲涼。果然生在像他阿瑪這樣的梟雄家,如同生在帝王家一樣,父子、父女、手足之間,只怕必要的時候也難免會有冷酷冷血。
「皇上這招夠狠,他盯上班布爾善,我若跳出來幫了,也許他真有後招,就等著藉此拿下我;可我若置之不理,班布爾善是個唯利是圖的小人,焉知不會為了自保而將一切罪責推到我的頭上?我鰲拜左右難做,不若學學挽月,也給他來個將計就計。」
「哦?阿瑪是什麼意思?」納穆福坐了下來。
「我就心安理得地接受皇帝因為寵愛我的女兒,而不再同他作對。他若進一步緊盯班布爾善,說明他並未打算放過我和我的黨羽,對我好對挽月好只是權宜之計,安撫我;那班布爾善必定會找我求助。
我若不出手,他必定狗急跳牆,他可是姓愛新覺羅的,早就對自己的身份僅僅是個閒散宗室耿耿於懷。我身邊的人里,他的謀逆之心最大。這點皇帝也一定知道。」
納穆福漸漸回過味來,「你是想拿斑大人投石問路,咱們到時候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鰲拜憤憤一錘桌子,「哼!若皇上把班布爾善逼急了起兵造反,鄂必隆膽小怕事必定不管。我也隔岸觀火。他要是勝了,我從後面抄過來;他若是眼見敗了,我做清君側,殺了他以此邀功,將罪責推到他一個人身上,我可全身而退。
至於黨羽,只要輔政大權尚在我手,就不怕沒有跟隨我的人。可假若康熙不信,那老子便正好藉此機會跟他拼了!」
「老爺!老爺!」
外頭一陣急促腳步聲。
鰲拜一愣,沖納穆福努努嘴。納穆福繞過桌子,走到門口,見是二管事扎克丹,一臉焦急上氣不接下氣。
納穆福板著臉,「出什麼事兒了?」
扎克丹指了指身後方向,「咱家大小姐在外頭跟人起了衝突。」
「跟誰?」鰲拜在屋裡聞言,也走了過來。
扎克丹眨巴眨巴眼:「和蘇克薩哈家德其少爺。」
鰲拜眼瞪圓了,「你沒聽錯吧?我們兩家早就老死不相往來了,怎麼會跟他攪和到一起?」
納穆福白眼都快翻上天了,「你就不能一口氣把話說完?」
扎克丹麻利兒道:「大小姐和德其少爺在八方食府雅間也不知因為什麼在一處吃飯,完了就打起來了。掌柜聽到動靜就去拉架,他知道我們兩家恩怨,所以攔著沒讓人走。不也是怕萬一他走了,把這事兒再宣揚出去,對大小姐名聲不好……」
「原來你能一口氣說完!早這麼說不就結了?」納穆福沒好氣道。
鰲拜摸了摸護腕,「豈有此理!老子混帳跟我作對,兒子也出來冒頭。帶上人,跟我走!」
挽月剛到悠然居,剛剛坐下,就聽院子裡一通動靜,她好奇回望,見是樂薇來了。
「小姑姑!小姑姑!出大事兒了!」
「你別急,慢慢兒說!」
樂薇一臉驚詫,驚詫中卻還帶著一絲興奮,拉住挽月胳膊道:「我大姑姑在八方食府同德其少爺打起來。」
「啊?」挽月也被這個消息驚到了,「德其少爺是誰?」
「我頭一個姑父!」樂薇叉著腰,喘著氣,旋即一把拉住挽月的胳膊,就把她往外頭拽著走,「回頭路上再跟你細說,馬車我都套好了,快走快走!遲了趕不上了!」
挽月哭笑不得,「我沒說我要去啊!」
「我阿瑪、額娘、瑪父他們都去了,怎麼能少了咱們倆!」
挽月是剛下馬車,又上馬車。還是被拉去看一對古代的離婚夫妻再見面成仇!好在八方食府離東堂子胡同不遠,這趕車的也是,就跟也要趕著去瞧熱鬧似的,一路疾馳,東搖西晃。待到地方下了車,挽月感覺自己五臟六腑都要吐出來了。
門口的跑堂見來的都是家裡人,也都知道是幹什麼的,忙過來相迎,「四樓蟾宮折桂雅間兒!」
樂薇倒是一路跟著跑堂「蹬蹬蹬蹬」就上了樓梯,挽月秀眉微挑,望著樓下來來往往吃飯的客人。有的人在看她們,有的人接頭接耳。
「扎克丹!」
「哎,二小姐!」
挽月駐足向樓下一指,「今兒在這吃飯的一個都不許走,挨個兒去聊聊,看看都知道些什麼。務必不許將咱家的事兒傳出去。」
「得嘞!交給我了!」
她抬頭望了望,提起裙尾,緩緩上了樓。蟾宮折桂閣就在上次她請皇上、容若他們吃飯的「平步青雲閣」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