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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到辰時,旁的酒樓才剛剛開門營業,八方食府已然熱鬧起來了。曹寅聽說過,這八方食府夜也無禁,宵禁後也敢偷偷點燈,徹夜無眠。順天府知道背後的東家是鰲拜,也只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今日得見,果然非同一般,唱曲歌舞宛如仙樂。
曹寅愛聽崑曲、愛看戲,樓下有人正唱著貴妃醉酒,若非有正事要談,他當真想停下來去好好聽聽。
聚仙閣里,坐著的正是昨日那位姑娘。一進門,曹寅笑道:「呦,不是揚言要砸了我家店麼?怎麼又來請我喝茶??」
忍冬恭恭敬敬起身對曹寅行禮,「少爺,昨日是我失禮。我將您的話帶到我家主人處,岳先生說,您是位孝子,又對長姐有情有義,既然是您家額娘的嫁妝鋪子,我們也不好橫刀奪愛。不過您那位置的確極好,招牌和店您拿走,另擇一地方可好?」
曹寅一口回絕,「不行!地契也是我額娘的嫁妝。我是不會搬走的。」
忍冬微微頷首,「岳先生也料到了。他讓我轉告您,若是不讓您搬走,入您店的股呢?這樣店和地契還是您的,店名兒換成雲繡閣,如何?」
曹寅心裡一把算盤迅速噼里啪啦地撥動開了,這裡頭有油水賺啊!早知道這岳先生如此心軟,就把自己說得慘些了!
曹寅掩面,這就落下淚來,「唉,喬姑娘你不知,這招牌乃是老字號,也是我額娘從我瑪父手裡接過來的,實在是不能改啊!」
一旁掌柜的聽了差點笑出聲兒,心道:您可真是扯謊不眨眼。
忍冬在他沒看見處,翻了個白眼,這位曹寅少爺家的底細,小姐早就打聽清楚了,這店壓根就沒開幾年,什麼祖傳的嫁妝鋪子,真當她們是外地人好糊弄!
「少爺,我家岳先生也是爽快人。來前他交代了,您哪也別太貪心了,開個價痛快些。」
曹寅一掌拍在桌子上,朝上提溜了一下袖子,「好!昨兒說兩千兩,這是店面和裡頭貨品的價兒;招牌和地兒,得另算。」
饒是提前被小姐告知過,忍冬也氣不打一處來,這人也太精明了!「你這店值這麼多麼?」
曹寅神秘笑笑,「值不值的不在於我,在於您家先生。岳先生收了這麼多店到底圖什麼,我不管,我也不多過問。給這個數,我走人;不給麼,讓我多占幾股。您這兒一看就是要做大生意的。」
忍冬彎了彎嘴角,魚兒果真上鉤了。
「您眼光真好,我們收了那麼多家,各家都支撐不下去了,急著托手。其實他們只要再堅持一會兒就好了。看跟您投緣,悄悄跟您說一句,朝廷在查江寧織造府。」
曹寅心直跳,連他都不甚清楚,她們怎麼清楚?難不成真是大有來頭?
「要不您跟著再投些錢?我保管您賺翻一番。」
曹寅的心跳得更厲害了,嗓子也覺得乾澀,眼前的豌豆黃像一個個金元寶映入眼帘。
「可我沒那麼多銀子。」
忍冬打量他一眼,「那我們可等不起,您就玩玩兒吧,少賺些也行了。」
不行!
曹寅「蹭」地站了起來,過了這村就沒這個店了,他去借!
「喬姑娘,可否再給曹某兩日時間門?不,一日便可。」
忍冬淡淡笑了笑,「好。我便去同我家先生說說。」
鴉兒胡同里,納蘭容若正在家中作畫,聽聞曹寅來尋,還是跟他借錢,頗為掃興,「嘖,我這兒畫著,你一來,還提錢,意境全沒了。你也知道,我阿瑪在內務府,又不是鰲拜,又不是佟國舅;我這好酒好琴棋書畫、遊山玩水的,開支也大。」
曹寅沒好氣拱拱手,「回見了您!」
容若沖他的背影喚道:「你這火急火燎的,不會被騙吧?」
隔壁戶部尚書家,馬齊正在走廊底下逗新買來的鸚鵡,聽了曹寅的開口,挑了挑眉,「怎麼一個個的都來借錢?」
曹寅驚訝,「還有誰?」
馬齊忙改口,「哦,沒什麼,一親戚。怎麼了?布莊生意不好做?」
「甭問,有沒有一萬兩吧?」
「沒有!」
見曹寅哭喪著臉,馬齊急切道:「真沒有,你來遲了,早一個月我准借給你。」
借了一圈,只零星湊到不到兩千兩。曹寅垂頭喪氣,卻又不甘心放過大好機會。若是旁人也就算了,可他是個財迷性子,牙一咬,腳一跺,還有一個人!一準兒能幫上!
到西暖閣的時候,皇上手裡正拿著一本《孫臏兵法》。
「一萬兩?」玄燁仔細打量上曹寅,不像得了失心瘋的樣子啊!「你在跟朕開口借銀子?」
曹寅低著頭道:「您不是有內帑麼?」
內帑是皇帝的私庫,主要由內務府賺這筆銀子,用以宮裡皇家一應開銷,太后和妃嬪也都是有月錢的。如今後宮只有一位皇后,沒有其他娘娘,開銷可真不算大。
「朕知道你是錢串子腦袋,可沒想到心也是錢串的,打主意打到朕的頭上。要不把你這顆頭砍了,看看能當多少?」玄燁恨不得將手裡的書飛出去砸曹寅頭上。
「皇上,京城來一個江南大富商,姓岳,收了好多布莊,說要跟鰲拜打擂台。奴才想參那邊的股,瞧著有內幕的信兒,那邊跟奴才說,知道朝廷正在查江南織造劉德彪的事兒,還說鰲拜家離倒霉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