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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在閒暇的時候,他也一刻不曾懈怠吧,不然怎會也有高超的箭術?
龍涎香的味道似乎還摩擦停留在她的發間,挽月心裡一陣莫名的躁動,踢了幾下花盆底鞋,小聲自言自語道:「手都被弄青了,我跟誰去要說法去?」
玉屏看在眼裡,也不戳破,只低頭笑笑,將塗抹完的藥膏給端了回去。
院中有人輕聲傳喚:「挽月小姐,郡主殿下宮裡的人來了。」
第29章 月下
挽月揉了揉手背,將方才玉屏塗抹藥膏的地方再次抹勻了勻,便趕忙起身,從榻上走下來。郡主宮裡的內監已經過來了,是個年紀不大的,柔聲細氣同挽月道:「奴才給挽月小姐請安,御膳房給送了新做的炙羊肉,格格想讓您過去一道用午膳。」
淑寧郡主喊她一起吃飯?
「敢問公公,格格是請了各位小姐,還是就單留了我?」
「格格只讓奴才來請您,並未提及其他人。」小太監答道。
挽月眼前不由浮現出那個走路如弱柳扶風,眉目間總有化不去淡淡愁雲的身影,一點都不像滿人的格格。她還記得選伴讀那天,皇帝走後,郡主便連多同她們客套幾句都不願意,便打發她們各自回去了。
眼下竟然要邀請她一道共進午膳!是因為上午她在僧格台吉存心刁難的時候主動站出來、算是解了圍嗎?
她入宮做伴讀,抱著的是近水樓台先得月的目的,並未想過要與吳靈珊交好。只因吳靈珊的身份太特殊了,說句不好聽的,屬於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其他伴讀恐怕多半也是這麼看的,所以表面上對郡主雖然恭敬,卻都並不十分巴結討好。
僧格惡意刁難那會兒,她挺身而出,純粹是出於身為臣子之女的本能,並沒有想過多。
想不到吳靈珊卻記住了。
郡主邀約,自然是要去的。
因著下午是賽馬,所有會騎的男子、女子皆可去草原馳騁;不會騎馬的人,也可以去觀賞比試,或請教馬術的師傅指點一二。
她一不會騎,二上午「風頭」出得有點過,並不想再次活躍於眾人眼前,是以下午連觀賞比試都不打算去。一回留芳閣便讓南星給她換了件鬆快的家常氅衣,繁複的旗頭也拆了下來,只留了頂上一圈和燕尾。
得!又得重盤一次!
「公公,勞您稍等。我換件衣裳便來。」
對方眯了眯眼,笑著說:「那奴才在院子外頭等您。郡主說了您不用著急,慢慢兒的,也沒什麼要緊的事兒。」
「有勞公公了。」
玉屏笑盈盈地將對方請到院子裡先去喝茶,挽月這邊忙讓南星幫自己重新挑了一件秋香色褂鑭換上,並梳了個簡單的小二把頭,戴了一支粉色海棠絨花和一支燒藍點翠蓮葉蜻蜓紋簪。
玉屏往她手上套了一隻水藍玉鐲,本是極能襯得皓腕如雪的,偏那手面上被壓青的痕跡在白皙的柔荑上顯得格外突兀。
挽月皺了皺眉,以前怎麼沒發現自己皮膚這麼嫩?跟豆腐似的,隨便碰一碰就紅了青了。還是說上午被握得太狠了?
她不由又想起要拉滿弓時,玄燁突然握緊她手的那一下子。若不是因為當時情形緊張,只怕她都能當場掉下眼淚。
就不能憐香惜玉一點嗎?挽月有點埋怨之色,落在南星眼中,並不知道此刻她心裡埋怨的是誰,只當她是怕就這樣去見郡主,儀容不夠端莊。於是便寬慰她道:
「小姐金尊玉貴,稍微磕碰就會青紅。不像奴婢皮糙肉厚的。我去拿粉幫您遮一遮。」南星反倒好奇了,「您今兒去幹什麼了?怎麼手碰青了?」都是宮裡的人,又不會有推搡,小姐走路也是很有規矩,不會大幅甩手,爬高上低的。
挽月打了個哈哈,「沒幹什麼,不小心碰木樁子上了。」
南星:「什麼木樁子立在人走的道兒上啊?立得人真不長眼。」
挽月:嗯……其實是個長眼的,會動的,活的。
南星邊幫挽月撲粉邊道:「南苑這些日子又有射箭又有騎馬的,您就離得遠些看。上回和大小姐打架,您倒是忘得快,胳膊膝蓋不也疼了好幾天麼?」
「也是。」挽月這才想起,上次同敏鳶打得火熱,還被她捏了臉,當天腮幫子就出來個月牙印子。她只當是敏鳶手勁大,下手沒輕重的。不過敷一敷也就下去了,就是頭幾天有些難看。
趕緊穿戴好後,挽月便出了門,隨那小公公一起去了郡主的漱玉宮。
「你來啦!」吳靈珊較之之前的冷淡,對挽月熱情了許多。挽月仍是恭恭敬敬同她福了個禮,「郡主萬福。」
「一起過來坐吧!」
「臣女謝公主恩典!」
招呼她一同坐下後,挽月倒也不扭扭捏捏。
吳靈珊見她舉手投足間皆是高門貴女的大方儀態,身上更有一股灑脫,想到她阿瑪是權臣鰲拜,不由心下羨慕起來。至少她比自己多擁有太多自由。
「上午僧格刻意為難,多虧你解了圍,不然我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吳靈珊眼中似有蒙蒙水霧。
挽月聽說過這位郡主是個多愁善感的性子,既不謙虛,也不邀功,誠懇地回答道:「就算當時臣女不站出來,也會有其他人站出來。絕不會對您坐視不管的。臣女只是盡了一個子民應該盡的本分。」
吳靈珊識趣地搖了搖頭,輕聲一笑,意味深長地看向牆角多寶閣上一隻琺瑯雙耳花瓶,「會不會的,我心裡其實清楚得很。我究竟是什麼身份處境,他們也都清楚得很。說好聽點是你們的郡主,其實就是只籠中鳥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