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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每一個字擲地有聲,迴蕩在安靜的大雄寶殿之中。
僧人平靜無波的眼神中有了一絲微瀾,都說天下無不不是的父母。可真論做爹,他竟不如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有擔當。
站在門外不遠處的少年並沒有走遠,他聽著屋裡的對話,挑了挑眉,好個伶牙俐齒的丫頭!這是誰家的?這番話,倘若傳到朝中那些漢臣大儒的耳中,恐怕要口誅筆伐了。小小女子,竟然敢說父母的不是!不過他倒有幾分佩服這小姑娘的膽量和見識,何嘗不是說出了他絕不敢說出但心中所想的話。
午夜夢回時,他沒有怨恨過皇阿瑪為了董鄂妃離世而撒手朝政出家為僧嗎?皇祖母沒有怨恨過嗎?過世的額娘沒有怨恨過這個丈夫嗎?
行痴似乎有些事情釋然了似的,對挽月的笑容也慈愛了幾分:「那你就好好地勸一勸他。也許你的父親也只是一時執念,在他沒有成痴念時,不妨試試有沒有別的讓他所牽掛。令他不再執著於同他的上峰較勁。」
這倒是個好思路。挽月喃喃自語,頓時深覺這大師講得頗有道理!不過錢權,鰲拜都有了。那還有什麼是他沒得到的?女人?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會不會喜歡她娘啊?可是王念秋已經死了,那看見她這個女兒會不會能多點對家裡的牽絆呢?興許眷戀子孫,也就不造反了。
「多謝大師指點!」挽月滿心歡喜地起身。
門外的少年連忙悄悄挪步想走,這時一道黑影敏捷輕盈地出現在他眼前。將要對他行禮,就被少年一把抓住手腕,壓低了聲音罵道:「葉克蘇!你剛剛死哪兒去了?說好的把風呢?回去治你個瀆職之罪!」
黑影卻面色凝重,「主子,有人過來。」他在少年的手掌心寫了兩個字:血月。
少年登時如臨大敵,「他們怎麼會到這邊?難不成是宮裡走漏了風聲?」
「好像也不是。我偷聽到其中兩人對話,似乎是衝著行痴大師來的。」
「他們知道行痴的身份?」
「恐怕是。」
「有多少人?你能抵擋住麼?」
黑影擔憂地朝大殿方向看了一眼,以一敵十尚且可以,可帶著兩個要保護的人,就難了。況且血月教是天地會分出來的,其中不乏江湖武林高手,決不可輕敵。
從黑影不說話的反應中,少年知道了當下要面臨的兇險,恐怕凶多吉少。他略一思量,須臾間有了一個鋌而走險的主意。
少年的目光對上大殿晃動的燭火,黑影立即明白了過來。二人相視一眼,互相點了點頭。
「走!」
濃雲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密布天空,將整個天幕襯托得詭異。約有二十來個黑影,悄無聲息地包圍了山間的寺廟。一聲急促的馬鳴劃破了寧靜,接著整個馬廄開始躁動不安。
「不安分的畜生,做什麼呢?」馬車夫被驚醒後罵道。
在附近廂房中的額爾赫卻警覺地放下茶盞,走出院子。別的馬沒什麼,他騎的驚雷可是中堂賞賜給他的馬,是上過戰場的,有靈性的,難不成有什麼不妥?這樣想著,額爾赫朝挽月的院子走去。
黑影向大雄寶殿包圍。
「順治是在那裡面麼?」
「是。」說話的是個和尚。
「怎麼你這寺廟中還有不好侍衛?」
「是今夜借宿的香客,好像是京城口音。」
「不會有什麼麻煩吧?」
一陣過堂風吹得燭火晃動得厲害。
南星提醒,「小姐,起風了,咱們回去吧!」
「好。今日有緣得大師提點,多謝大師了。不知大師尊姓大名?」
「貧僧法號行痴。」
行痴?挽月蹙眉,好耳熟,好像在哪裡聽到過。
兩道飛一般的身影闖進了大殿,嚇了挽月主僕一大跳。南星結結巴巴指著問道:「你……你們是誰?」
挽月認出了方才那少年,此時少年面色凝重警覺,身後還跟著一個身量更高些一看就是練家子的人。
「行痴大師,有埋伏快走!」說著一邊拉上行痴一邊拿上燭台。將那燭台朝地上一丟,另外一邊那侍衛模樣的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將香油倒了一地。
「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要放火!」挽月還來不及反應,只覺得手腕處被捏緊,「姑娘多有得罪了!葉克蘇,大師就交給你了!」
「放心吧!」
第3章 容若(修文)
燈燭澆上油,大火很快便在大殿周圍蔓延開來。
「不好!好像是大殿的方向起火了!快去叫住持!」
「走水了!走水了!」
走水?額爾赫方才心中的不安與跳動的眼皮現在得到了印證,整個鰲拜府的奴才全都訓練有素,在聽到動靜的第一時間,全都迅速清醒起來。
「二小姐呢?」望著空蕩蕩的屋子,只有一個叫忍冬的婢女,以及匆匆趕過來的阿林嬤嬤,額爾赫直覺背後發涼。
忍冬被嚇得哆嗦著嘴唇,「小姐她……她說頭暈想透氣,讓南星提燈陪她在廟中走走去了。一直未歸……」
阿林嬤嬤急得直跺腳,「你怎麼不早跟我回稟?」
「我……我以為小姐很快就會回來。」忍冬哽咽著,已經被嚇傻了。
一滴冷汗從額爾赫額頭滴落,「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快分頭去找。這火燒得蹊蹺!忍冬留在屋裡不要走,若是二小姐回來,務必請她到寺廟大門口,上我們來時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