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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良輔的神態突然嚴肅起來,從袖中取出一方帕子,展開在班布爾善眼前:錦繡江山,一彎紅線繡的彎月懸在山的上空。
班布爾善不可置信,「你是血月教中人?」
吳良輔將帕子重又收起,縮回到袖子中,「您若起兵,我主子可助您一臂之力,不論財力、兵丁、武器。您大概不知,先前康熙所辦的江南織造貪腐一案,劉德彪也是我教中人,他可是我們的大『功臣』呢!」
班布爾善心道:十三衙門負責幫宮中採辦,與江南負責絲織品的劉德彪沆瀣一氣,簡直就是碩鼠搬家,將國庫的銀子源源不斷盜走!
「至於鑾儀衛盯著您麼,您也不必過於擔憂。只要您同意合作,鑾儀衛中也有我們的人,自會對您的事能拖則拖,一有動靜立馬通知您。」
班布爾善畢竟是一塊老薑,他淡淡笑笑,「我不明白,聽說你們血月教是從天地會分出來的分支,後來另起爐灶。既然打著反清復明的旗號,卻要與我這個愛新覺羅宗族人合作,對你主子來說有意義嗎?」
吳良輔起身拱手,露出酒窩,「班大人,奴才奉勸您一句,不該多問的事情無需多問,您只要管好您自己個兒的就行了!我們不過是各取所需,至於我們這邊需的是什麼,跟您關係不大。」
「你主子叫什麼?」
吳良輔回首,「懷夕子。」!
第63章 暖閣
雪霽天晴,融化的雪水順著屋檐滴答滑落,地上也被踩得一片泥濘。
「讓月兒去乾清宮做代詔女官?」鰲拜翹了翹鬍子拍案道,「好小子!別以為我不知道他想什麼,他是既想占著月兒,擱在身邊天天能瞧見;又想防著我後宮裡有人,權勢變大。便宜占挺大呀!姥姥!他想得美!」
「阿瑪,往別處想,若是真不信任,擱在後宮,侍寢時召見,其餘時候三緘其口,寵而不愛,那才是真防著;現在呢,近身女官,可以窺見他所有政務,這不是信任?」納穆福朝鰲拜走近了近,壓低了聲音道:「這對我們反而有利。」
鰲拜驀地抬起頭,看向兒子,心下有了計較。
他思索片刻,皺眉沉聲道:「近日班布爾善神神秘秘的,雖說與我還是老樣子,可我留意了,他暗中和泰必圖、穆里瑪、葛褚哈、阿斯哈他們時常下朝後見面。以往都會聚到咱們家,現在刻意避著我。也不單單是對我,對遏必隆也似乎防備著。一個靖西將軍、一個兵部尚書,一個吏部侍郎,班布爾善這是要造反嗎?」
他在屋中踱步良久,方立定轉過身來,「你是知道我的,咱們家三代忠烈,我與太宗出生入死;為擁戴太宗幼主福臨繼位,當年我與老索尼與豪格、多爾袞不惜兵戎相見,我被多爾袞攝政後革過職、降過爵,有兩回險些就被推出神武門斬首。我雖位高權重,手握重兵,卻從未想過謀逆。我只是想握住我應得的東西而已,輔政的權是先帝賦予我的,我不想還,康熙就別想從我手中硬搶。」
「那……您要阻止班布爾善行動麼?」納穆福試探問道,「假若我們現在去阻止班大人,以他的為人,恐怕會一不做二不休,先扳倒我們,這些年一起做過的事情,他知道得太多了,誰也摘不乾淨,反倒只能同他一起造反;若去告訴太皇太后和皇上,此事又做得太不道義,誰都知道班大人跟隨您多年,這樣一來,像穆里瑪、濟世他們反而也會倒戈,再不敢依附咱們。」
鰲拜昂起頭,看向正堂當中的匾額,那是太宗親筆所提的「忠勇」。
納穆福跪下,「阿瑪,您是滿洲第一勇士,不論是何境地,兒子始終以您為榮,誰也不能奪走您的榮耀!」
「額爾赫已到盛京?」
「就快要到了。」
「咱們做好兩手準備吧!先靜觀其變!」經歷了大半輩子的風霜,鰲拜想,也許是時候會有個了結了。
山雨欲來風滿樓。
雪化後的紫禁城似乎磚牆更紅、屋上的鎏金瓦也更明亮。負責灑掃的宮女太監都在紛紛執著掃帚,將未化乾淨的殘雪掃盡,不能污了貴人的鞋底。
納蘭性德與曹寅二人難得同時並肩走著,互相爭先走進西暖閣,到了玄燁跟前。
玄燁抬頭,皺了皺眉,頓時不悅道:「擋著朕的光了,起開!」
曹寅認真道:「皇上,小碗子,真的要到乾清宮來?」
就知道他們要問這個!玄燁瞥了他倆一眼,目光重又落回到奏摺上,淡淡道:「嗯。」
曹寅與容若對視一眼,又狡黠地看向對面的玄燁,心照不宣一笑。
容若心道:近水樓台先「得月」嘛!
曹寅默默在心中嘆道:原還擔心自己以後去了江南,皇上身邊怪寂寥的。這下也好,有人陪了。
玄燁朝他們二人覷了一眼,往下翻了一頁,淡淡道:「站夠了沒有?差事都很閒?」
容若莞爾:「現下奴才還不閒,只怕等有人來了以後,奴才們的差事才是真閒了。這乾清宮哪裡還有我們的用武之地?」
玄燁沒好氣抬眸,耐住性子,「各司其職,怎麼會沒有你們的用武之地?」
「哎,一人足以頂千軍萬馬!」
「弱水三千,一個瓢就夠了。」
還沒等玄燁出言訓斥,容若和曹寅忍住笑意,忙道:「奴才告退!」
玄燁望著他們倆的背影,有三分無奈,想起他們剛剛故意打趣的事情,嘴角卻也抑制不住地上揚。